第7部分(第3/4 頁)
一位偉大的思想家,這一點甚至在義大利也沒有得到承認。真是奇怪。幾年前,他的鴻篇鉅著《凡人瑣事》(絕非系統性的哲學沉思,卻涵蓋一切)被譯成法語,但只得到極少數哲學家或義大利研究學者的關注。亞歷山德羅·曼佐尼也一樣:他的《約婚夫婦》有多種法語譯本(自該書問世以來,直到近年),卻從未擁有廣大讀者。很可惜,因為我認為他是一位偉大的小說家。
伊波利托·涅埃沃的《一個義大利人的自述》也有幾種譯本,只是,既然連義大利人也不再重讀它(這至少是一個閱讀的好理由吧),法國人為什麼要去讀呢?我很慚愧,直到最近我才完整地讀了這本書。一次新發現。有人說它枯燥無味,其實不然,這書很引人入勝。第二卷也許有點沉悶,但第一卷非常美。再說,他三十歲就死於加里波第解放戰爭,死因迄今不明。小說在他去世以後出版,根本沒有時間修訂。這作為文學事件或歷史事件都非常吸引人。
我本來還可以提到喬萬尼·維爾加。不過也許更應該說一說發生在1860—1880年間的這場具有偉大的現代性意義的文學藝術思潮,我們稱之為“浪蕩文學派”。義大利人對這場文化運動一無所知,然而,其成就堪與同一時期的巴黎相媲美。“浪蕩文學派”,就是法國的“蓬亂派”或“波西米亞派”。
卡里埃爾?在法國,十九世紀末,一些“水疾病”的舊成員成立了“蓬亂派”,他們一般在黑貓小酒館聚會。不過,我想就你剛才談到的十八世紀做一點補充。在拉辛的《費德爾》和浪漫主義之間,法國經歷了沒有詩歌的一百二十或三十年。當然,蹩腳詩人們寫出並發表了成千上萬的韻文,也許上百萬,但沒有哪個法國人可以記住其中任何一首詩。我可以向你提及弗羅裡安,一個平庸的寓言作家,德里伊神甫,讓—巴普蒂斯特·盧梭,只是誰從前讀過、誰還會在今天讀他們的作品呢?誰還能讀伏爾泰的悲劇呢?當年這些作品備受讚譽,作者生前甚至在法蘭西劇院的舞臺上獲得加冕,如今卻只能讓我們大跌眼鏡。因為,這些“詩人”,或自詡的詩人,滿足於遵守一個世紀以前布瓦洛所定的規則。法國人從來沒有寫下如此多的韻文,卻寫出如此少的詩歌。一個多世紀裡,連一首詩也不曾存在過。一旦滿足於遵守規則,一切驚喜、一切光彩、一切靈感就此蒸發。我有時候會試著向年輕的電影工作者強調這個教誨:“你們可以繼續搞電影,同時忘記你們在搞電影,相對來說前者更容易些。”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被過濾者的報復(5)
艾柯?在這種具體情況下,過濾是有好處的。我們情願不要記住你提及的那些“詩人”。
卡里埃爾?是的,這回是無情而公正的過濾。一切都進入遺忘的深淵。天才、創新、大膽似乎跑到哲學家和散文體作家那邊去了,比如拉克洛、勒薩日、狄德羅和兩位劇作家,馬裡沃和博馬舍。在此之後就是十九世紀,偉大的小說世紀。
艾柯?英國小說最鼎盛的時期卻是在十八世紀,當時已經有塞繆爾·理查森和丹尼爾·笛福……毫無疑問,小說的三大文明傳統來自法國、英國和俄羅斯。
卡里埃爾?證明一種文藝靈感有可能突然消失,總是令人震驚。以法國詩歌史為例,從弗朗索瓦·維庸說起,直到超現實主義,你可以輪番列舉各個文學流派,七星詩社、古典主義、浪漫主義、象徵主義、超現實主義等。然而,從《費德爾》問世的1676年到安德列·舍尼埃等詩人之間,你找不到任何詩歌痕跡,任何新的靈感。
艾柯?詩歌的沉寂,恰恰發生在法國最光榮的年代之一。
卡里埃爾?在那個年代,法語是整個歐洲的外交語言。我向你保證,我還專門尋找過,甚至在大眾文學裡,到處都找過。但一無所獲。
艾柯?文學流派或繪畫流派往往產生於模仿和影響。舉個例子。某個作家最先寫了一部優秀的歷史小說,獲得一定成功:很快就會有人抄襲他。我若是發現寫愛情小說可能賺錢,不免也會嘗試一番。正是出於同一個原因,從前拉丁世界才會出現一些愛情詩人的小團體,比如卡圖盧斯、普羅佩提烏斯。在英國產生的現代小說流派,一般稱為“中產階級小說”,就與當時特殊的經濟環境有關。作家們為商人或海員的妻子寫小說,商人或海員都長期旅行在外,他們的妻子既識字又有大量時間閱讀。另外還有女僕,她們有蠟燭,可以在夜間閱讀。中產階級小說產生於特定的商業經濟背景下,基本讀者是女性。當理查森先生講了一個女僕最終變成有錢人的故事,很快就會有其他覬覦榮耀的人效仿。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