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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卡所需的顏料,用礦物研磨成的顏料,色彩濃郁,鮮麗分明。粉末狀的礦物在瓷白色的器皿裡,彷彿還散發著生野的礦腥氣,瀰漫著沉積千萬年的地氣,正是這種來自大地內部的氣息讓唐卡更多了一層曠古的厚重感。
畫師們依次而坐,每位畫師都專注於自己面前掛置的畫布。畫布有大有小,每位畫師畫的主題各異。畫師基本上是年輕的男性,但有兩位女畫師摻雜其間,顯得特別扎眼,這也讓我頗感欣慰。姑且不論其他,長久以來,女性的地位在侍佛或修行等事宜中是低微的,如今這樣一項職業已經准許女性從事,並讓她們走到前臺來,應該是進步了。兩位女性畫師都很年輕,頭髮挽成髻,黑紅的面龐沉靜地映照著她們筆下的線條。每一筆都精確流暢,有些細如髮絲,有些遊若蛇身。他們被畫布隔開,全然沉浸在另一個世界,不理會周圍的參觀者對著他們拍個不停,也不在意我們走來走去發出的響動。
窗戶邊的位置,有一位身穿黃袍、面容素淨的上師正在給一幅唐卡著色。繪畫中心的工作人員介紹說,這是一幅大昭寺定做的佛像唐卡,必須由德高望重、畫藝高超的上師繪製。這樣一幅唐卡全部由金粉繪製,大概需要一年多的時間。上師端坐畫前,穩若泰山。窗外的格桑花在陽光中格外耀眼,風吹動枝條,揚起一波又一波或粉紅色或雪白色的浪。他仔細描著眼睛、眉毛、蓮花的莖脈……
我走到門側,與其中一個正在調色的年輕畫師交談,他畫的是小幅的宗喀巴大師像。他說一幅普通的唐卡基本要繪製幾個月到半年的時間。他將調好的顏色試了又試。我能感到他們在畫中的虔敬和安寧。他們在造像,那是他們所信仰的世界和神明,不敢有絲毫懈怠和不恭,這是多麼神聖的職業和修行。他們長期坐在這個畫室裡,任外界喧鬧,時光流轉。
轉身走出畫室,走過一條格桑花叢生的小路就到了工藝品售賣中心。我在這裡看到了明碼標價並註明了半印刷、印刷成品的唐卡。機械的工藝更精密,畫面規矩、整齊,但始終讓人覺得缺少了一股氣——那種用心體悟每一筆,心外無物、篤定專注的虔敬之氣。也許這股氣,就是唐卡的魂吧。現代的工業流程剝除了繪製之前焚香淨手、誦經的繁瑣禮儀,省略了中間的漫長審視、體會和描摹,也割斷了之後的技藝傳承,只需流水線上的幾個步驟便將唐卡迅速地“繪製”出來。快節奏的現代生活讓我們習慣以高效率來衡量物件的價格,卻難以真正理解和體會那些甘於緩慢的價值。
我懷著這樣的憂慮走出銷售唐卡的大廳,一個售貨員對我說:“小姐,不買幾個手工繡制的枕頭嗎?裡面放著藏藥,很保健的。”我瞥一眼,精緻的枕套上金線繡製出吉祥八寶圖案。我搖搖頭,外面的日光正照耀在唐卡畫室的窗上,影影綽綽還能看到上師的身影,畫布在他身上投下長方形的影子,他坐在幽深的光影中,自成世界。無論外面的世界多麼蕪雜,他們坐在那裡,那些唐卡,那些唐卡內外的東西就會延續下去,不可能消失。他們,依然按照自己的筆觸和線條守護著一個民族的心跳。
酥油花(1)
一日,在大昭寺門前瞎逛,考慮買一些有特色的藏飾。在遞一塊綠松石給賣家的時候,我的手指無意間碰到他,他驚奇地抬眼:“啊,啊,你的手……”我莫名其妙地攤開自己的手,正反檢查了一遍問:“我的手怎麼啦?”“你的手這麼冰,現在夏天適合去捏酥油花。”賣家是一個藏族漢子,普通話說得不太順溜,倒言簡意賅。說完,他還朝著斜對面的大昭寺雙手合十以示敬意。
大小昭寺都是沒有酥油花可看的,只有每天早上前來朝拜敬佛的藏家人要麼手持酥油壺,要麼手捧大塊的酥油到寺院的門扣交給僧侶,煉成可供點燈的液態酥油。拉薩滿大街都有賣酥油的店鋪,鵝黃色的酥油,肥厚油膩的凝脂,讓很多喝不慣酥油茶的人一看就搖頭。
酥油花以白酥油為原料,輔之以礦物顏料精雕細琢而成,不光有單純的鮮花造型,主要是以佛陀造像、佛教故事等為主題的手工雕塑。在藏族店家驚呼我的手冰涼之前,我曾聽一個旅人說,以前供奉在佛前的酥油花是需要學習十至二十年,有一定級別的藝僧才可以去塑造的。捏塑一尊酥油花需要耗費很長時間,一個月,幾個月,甚至一年。在正月十五之前塑好以供佛。酥油遇熱易化,常常是捏好了一半,剛開始的那部分已經化掉,或者手觸控久一點,酥油造型就變。這些藝僧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便採來高山的冰塊和雪水,一邊捏酥油花一邊將溫度上升的手泡進刺骨的冰水中,浸冷後再捏,手熱了再浸,如此反覆。一個酥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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