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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安慰他道:“彭澄講笑話呢!”
那個下午結束的時候,彭澄給傷員們跳了舞,霹靂舞。她跳舞的時候就沒有人笑了,人人屏息靜氣,生怕打擾了那個美麗的舞者——年輕女孩兒彷彿陶醉在了另一個世界裡,臉上的表情如夢似幻:眼睛眯起,喇叭花似的雙唇微微張開,目光透過迷濛的睫毛向一個看不見的遠方望去;手臂如鳥兒飛翔的兩翼般舒展、輕搖;兩條長長的腿大幅度抬起後再無聲地踏下,如同踏在棉花上,又如同飄浮在雲朵裡。八名傷員都是外傷,有的輕,有的重,此時,棕黑的臉上一律輕漾笑意,含著友愛,不用說,還有傾慕;身穿夾克式綠色作戰服的女孩兒背襯雪白的“天幕”、面對年輕計程車兵翩翩起舞,把春節前的邊防裝點得寧靜、美麗。
大校的女兒 第二部分(13)
我對彭澄說了護士長對她的信任,她無所謂地一笑,“她怎麼不信任信任她自己呢?噢,自己分配自己陪輕傷員散步去。誰不想陪傷員散步?可以趁機到處轉轉,看看風景,走出營區都不算違紀——還能減肥!”
她是那樣地想出去看看,她來後還什麼地方都沒有去過,我決定想法滿足她的這個願望。我跟領導說我一個女同志單獨出行不方便,如果可能,請安排一個女同志一塊。領導問:“沒問題。說,要誰?”我說:“彭澄。”
那天傍晚,我去陣地採訪回來——我晚上住醫療所,白天出去——彭澄鳥兒一般向我飛來,跑到跟前一句話不說,張開兩臂抱住了我,一張臉就埋在了我的肩上。我不太習慣這種同性間身體上的密切接觸,使使勁,推開了她,她把臉別在一邊不肯正面對我。
“嗨嗨嗨!怎麼啦?”
她迅速在臉上擦了一下,“韓琳姐我有一種預感——”
“什麼預感?”
“改變我命運的時刻來到了!”
我頓時感到了壓力,同時也產生了懷疑,我這樣做究竟對還是不對?
在一個沒有太陽的晴天裡,我們來到了三連。這種天氣我也只在雲南的大山裡見過。沒有太陽,卻是嚴格意義上的晴:湛藍湛藍的天空明澈高遠找不到一絲絲雲,山綠水綠地綠滿目皆綠鮮綠鮮綠,純粹、濃密、耀眼。三連連指設在一個天然石縫裡,穿過窄而昏暗的通道,就有一個相對寬敞平坦的空地,空地中間擺幾個子彈箱,上面蒙塊軍綠塑膠布,就是連部的會議桌兼餐桌了。桌子中間有一盞煤油燈,明亮的燈花在玻璃罩中跳動。連長去哨所了,指導員接待的我們。指導員快三十歲了,已有幹部、老兵稱他為“老爺子”了。彭澄跟在我的身邊,大睜著兩眼看東看西,有時看得著了迷竟會呆呆站住,像個跟媽媽來到從未到過的地方遊玩的孩子。指導員向我介紹著連隊的情況,眼睛卻時時向彭澄那裡投去像是不經意的一瞥。彭澄的年輕可愛,她的好奇單純,她毫不掩飾的敬意,最能激發出男人們的男子漢氣概。概況介紹完畢時指導員主動提出帶我們去十六號高地看看。“連部這裡沒什麼看頭。”他說。彭澄歡呼雀躍。指導員別過臉去,極力掩飾起眼裡的笑意,幾秒鐘後,轉過臉來,已然滿臉滿眼的嚴肅。“戴上鋼盔。”他說,誰也不看地說。但馬上就有戰士跑去給我們拿來了兩頂鋼盔,一個素質很好的連隊。
前面兩個拿著衝鋒槍的戰士開路,後面指導員殿後,我們一行五人向十六號高地出發。地上溼漉漉的,地表被霧浸溼了,下面的山地依然堅硬,因而格外滑,稍不小心就是一個趔趄。我們人手一根柺杖,幾步一滑地向山上蹭。山中有一條被踩出來的小路,身邊,頭頂,遍是藤蔓枝葉糾纏不清的亞熱帶植物,我們遵囑不去碰它們;要滑倒時,盡力身體前傾不向兩邊去,山上到處都是地雷。靜下來用眼睛搜尋都可以看到:也是綠色,扁圓形,大小如燒餅。彭澄比我先看到,回過頭來指給我,神情相當緊張,但不失鎮定。我讓她一定記住指導員囑咐的上山要領,她點點頭,轉身跟著前面的戰士繼續向上爬。這時二號軍褲在她腿上都顯得短了,每一次向上攀爬時腿的後蹬,褲腳與襪�之間都會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十六號高地本是這場邊界衝突中的一個熱點,今天卻熱鬧非凡,八一電影廠來了個攝製組正在拍攝,士兵們圍在一邊嘻嘻哈哈地看,樹下面甚至還拴著兩隻後方慰問來的沒捨得殺的雞,人笑雞叫,一片祥和。這時對峙雙方兩國外交似已取得了某種進展,於是,作為“外交的延伸”——軍隊的軍事活動,也隨之暫停。加上春節是雙方共有的節日,大家便都遵守了和平的默契。
攝影師拿著把鎬頭對準一個鋼盔猛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