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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費解。
“你失去什麼了?”
“自由。選擇的自由,戀愛的自由,獨往獨來的自由。”
“繞這麼大半天彎子,你是不是又看上什麼人了?”
“哪裡還有這個資格!”
“那是另一回事。”
於是雁南長嘆一聲,不說話了。雁南是一個很容易被感動的人,或者說,很容易動心的人。一個憂鬱的眼神,一道才華的閃光,一個微笑,甚至苦難、不幸,都有可能使她心動,並且每一次她都會覺著這一次是真的,就是說,起碼在她這方面,非常真誠。事後我嘲笑她,說她擦出的那些感情火花就像電焊的光,亮,熱,美,但是輕飄,薄脆,短命,沒有根基到可以揮手即去。她為自己辯駁說時間連生命都可以更新呢何況感情?雁南動輒愛以生命作比,婦產醫生做久了的緣故。我說別人怎麼就不像你呢?還是你水性楊花。實際上我的評價對她不完全公正,她同時又相當地傳統自律,任心中波濤起伏洶湧,從未付諸過行動。按說像她這種空想式的精神戀愛者,丈夫孩子這些世俗因素本構不成妨礙的,可惜她又生性追求完美,即使僅僅是在遐想的愛河裡遨遊,也不希望自己有一點點瑕疵。後來,許久以後,我乘車上街路過一家報亭,在眾多封面女郎的俏臉中瞥見了一個文章題目,叫做《 結了婚的女人想戀愛 》,不由會心一笑,想,這不是說的雁南麼?
沉默良久,雁南開口了,問我想不想知道他是誰。我問她我認不認識他,她說不認識。那我就不想知道了。如果雙方我都認識,還可能會有一點比較、分析、聯想的樂趣。否則,這種事情,往往當事人說起來有滋有味驚心動魄,第三者聽來卻是大同小異似曾相識。說到底,男女間的戀愛不就那麼幾個套路?雁南的套路比之別人要更乏味一些:她最高潮的一個結尾,也就是同人擁抱了一次,還是在冬天的馬路邊上,隔著兩個人用以禦寒的紡織物,那擁抱又要打去許多的折扣。但看雁南興致勃勃,甚至帶著一點懇求——她需要傾訴——我實在不忍直接打擊她,只好採取緩兵之計。
“雁南,不要以為這一次就是真的了,早晚還得過去!”
“不一定。這次的感覺和以前絕對不同。”
“每次你都這樣說。”
“是嗎?”
“是的。”
雁南便有些惶惑,想想,說:“那就讓時間來檢驗吧——三個月!”
“什麼三個月?”
“按照心理學的說法,三個月之內,過去了,就過去了;過不去,三個月以後還是忘不了,那就是真的了。”
這話讓我心裡一動。別看我說雁南水性楊花,心裡卻非常清楚我跟她差不多少,我是說在對待感情問題的風格上,我也屬於很容易心動的那種,否則,不至於帶傷倉皇出逃走到這步。也許,其實人人都差不多少,區別只在於行動與不行動?好吧,三個月之後!
進家不久,母親就開始問我的“個人問題”了。我不喜歡母親問這些,不喜歡任何人問,但自從父親去後,無論母親問什麼,我都會表示出極大的耐心。從前,常常什麼原因沒有,我就會跟父母鬧彆扭,他們想聽我說點什麼,我偏不說什麼,現在不了。我跟母親說了我新處的那個男友,母親全神貫注聽完了後,下結論說:這人不行。母親的態度讓我溫暖讓我感激,她從來不說“差不多就行了”,她仍然珍重我,在她的心裡,我仍然不是需要做季節性降價的處理品。自從進入大齡女青年的行列以來,我經常受到這類打擊我都煩了。
當時我半坐床上背靠海綿墊子,受傷的左腳下墊著又一個海綿墊子,隨意,慵懶,舒適。這是樓上的一個房間,父母從前的臥室,房間窗下就是一架葡萄,密密匝匝彷彿翠綠的地毯;院外一排高大的白楊樹,再遠處就是那座四季蔥蘢的山,秋風由視窗吹進,一陣一陣。母親盤腿坐在我的腳下,手裡捧一杯綠茶,從前她一向喝花茶的,父親去後,改喝了綠茶。於是姊妹們又紛紛往家裡買綠茶,比著賽著買,令家中綠茶氾濫。妹妹還從她的無錫同事那裡聽來了一個儲存茶葉的方法:將茶放進鐵茶葉桶裡,蓋子的縫隙處用透明膠帶封嚴,外面再多套上幾層塑膠袋,擱進冰箱的冷凍層,隨喝隨取,什麼時候都像剛買來時一樣新鮮。我的回家母親顯然高興極了,我躺在床上不能動,她就日日上樓陪我,或者說,我們相互陪著,整天整天地說話。話題不定,想哪說哪,有比較重要的,如我的“個人問題”,大多數都是一些無關緊要、今天說了明天就忘的閒話。母親的談話風格與父親整個相反,擅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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