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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冬天很冷,北風夾著哨音嗚嗚地吼,把一切都變成了灰濛濛的顏色。幾天下來,秀蘭的耳朵被凍壞了,臉上劃了許多口子,手被震開許多裂痕,腫得厚厚的,象發麵的高粱餅,不能拿東西。他們每天只帶一頓乾糧,渴了就喝小河的冰水,上坡的時候秀蘭的腿抖得很厲害,汗水浸溼了她的衣服,順著髮際流下來,遮住了眼前的視線,還沒到平地就連人帶柴躺下了。茂生也累得渾身散架,身上冒著熱氣,坐在地上大聲地呼吸。
第二年的春上,土剛解凍,他們便開始倒磚了。這次倒磚吸取了去年的許多教訓,每天倒好的磚晚上回去的時候都用塑膠布蒙上,加之春天雨水較少,所以磚的成活率還是很高的。等到開始春播的時候,他們已經倒好了一窯磚。秀蘭的父親親自下來燒窯。
岳父把茂生他們砍的柴用钁頭剁碎,準備了一根長長的火敲往裡塞柴。柴火雖然比麥草硬,但和煤比起來還是很麻煩的。岳父燒了一個禮拜就開始出窯了,窯裡飄出一股濃濃的硫磺味,整個黃泥村都能聞見。
那是飲窯留下的。
磚窯開啟后里面還很熱,要涼一段時間才可以搬。窯頂拆開後,一圈圈藍瑩瑩的,秀蘭高興得抱著茂生就跳。修地方最主要的原料總算備齊了,等忙過夏季,後半年就可以修地方。
一家人於是都沉浸在幸福的光芒中不能自拔。
三十一(1) 準備箍窯
磚燒好後茂生便要了一院底子,準備箍窯。在黃泥村,兄弟兩個以上就可以再要院子。原來的房子因建造的時候比較簡陋,現在已經風雨飄搖了,冬天四面透風,冷得人無法忍受。窯洞冬暖夏涼,不存在這些問題。母親不止一次地說,趕在她死之前能住上寬敞明亮的窯洞,就知足了。茂強在信上還不忘這事,說等他回來一定要造全村最好的屋子給母親住。茂生嘴上不說,心裡也是鉚足了勁。
現在磚已燒好,他們的理想已經實現了一半。
茂生家的院子是夾在寶栓和另外一家中間的,人家修得早,各佔過來一牆根,他們的院子就很小了。後來紅星嫌他們家門前不寬敞,硬是把茂生家的院牆刨倒切了一塊出來,因此那個院子就成了個刀把的形狀。懂陰陽的人都說刀把不吉利,容易出凶事,所以茂生家的運氣一直不好。
一家人於是決心離開這個不吉祥的院子,把希望都寄託在茂生的身上。
農村箍窯除了窯匠外,都是苦力活。通常是先在平地上下窯腿,窯腿下得很深,然後在中間填窯蒜(弓形的土坯,用柱子夯實了,拍光,砌成窯的形狀,代替支架模具)。窯蒜拍得好不好很關鍵,如果弧線不勻,箍出來的窯就會走形,弄不好還會塌下來。好的窯匠一天就可以拍一個窯蒜,又光又圓,一看就是利索人乾的活;不會幹活的窯匠幾天也弄不成個樣子,把幹活的人折騰得夠嗆。
箍窯應避開雨季,因為土坯最怕雨淋,窯蒜一見水就泡湯了,再好的窯匠也沒良法。
窯蒜拍好後便在上面砌磚,象做橋洞一樣,每塊磚都要砌好,否則難以承受上面的重量,窯就會趴下去。砌磚的時候需要大量的碎瓷片作夾襯,一般都是找碎缸碎盆,農村這樣的東西倒不缺,溝渠裡到處都是。
窯砌好後下苦的活才正式開始,要把窯蒜裡的土全部弄出來,堆在窯頂上。七八個壯勞力七八付土擔子一天不停地挑,須半個月才能把土堆上去。隨著前面地勢的降低,窯頂就高高地凸顯出來,磚窯才算有了樣子。底下的人不停地往出刨,挑土的不停地往上擔,上面的人不停地用柱子一點點夯實。一個窯箍成了,土夫的肩膀也就壓爛了,結了痂。
那時候民風淳樸,箍窯的時候都是鄉親們互相幫忙。後來就找不到人了,不管是誰,幹一天活不給錢是不來的,哪怕親兄弟也是這樣。
土工好說,無非是下苦,有力氣的人就行。窯匠可不好找。好窯匠需要一千多元錢,有時還請不到。手藝差的不敢叫,怕把活幹砸了。
茂生家沒錢,磚燒好了也是枉然。
那時鄉政府動員農民搞多種經濟,黃泥村的大多數人都種上了烤煙。
烤煙是個很磨人的活。從開始秧苗就得大量地澆水。秧苗的時候是前半年,澇子裡沒水,於是大家便在機井上擠。
抽水的時候桶已經排了很長的隊,等到水抽上來的時候大家就誰也不讓誰,爭著往水窖裡鑽。水管前,幾十只鐵桶發出叮叮咣咣的聲音,頂、推、拉、蹬、提,圓桶進去,出來後就變成了橢圓狀,一付水桶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壞了。村民經常會因為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