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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得很直率,即令是粗魯不文的蔣益灃,也感到有些刺耳。可是不能不承認他的分析,直截了當,說中要害,覺得受益良多。
“大人,我再說一句,我是浙江人,當然幫我們浙江的官軍。如果大人三心兩意,為了我們浙江早早光復,那就只好便宜人家了。”
蔣益灃一楞,細細體味了一會,才覺察出他的話中大有深意,急急問道:“怎麼叫‘便宜人家’?”
“便宜淮軍,便宜江蘇的李撫臺了。”小張說道:“姓蔡的就近向海鹽那面投降,還方便省事得多。”
這是個忠告,也是個警告,一下打到了蔣益灃的心坎裡。
想想海寧的長毛向淮軍獻了城,向南北兩面夾攻嘉興,嘉興一下,西克湖州,席捲杭州以北的一片沃土,那一來李鴻章的聲勢還得了?
“好囉,好囉!聽你的。”蔣益灃緊握著小張的肩頭,兩眼瞪得老大地想了好半天,問出一句話來:“老弟!我怎麼知道是條繩子,不是毒蛇?”
小張微微一笑:“我當押頭,自願押在你這裡。如果姓蔡的是毒蛇,反過來咬你一口,我一條性命就奉送了。”
有這樣明快堅決的表示,蔣益灃再無懷疑,同時也對小張另眼看待了,喚人來吩咐預備上好酒食款待。兵荒馬亂,人煙蕭條,那裡來的上好食物?六畜多的是野狗,只是野狗吃積屍滿地的人肉,雙眼發紅,其形如狼,不堪供膳,更難奉貴客。最後只好殺了一匹馬,燉馬肉、炒馬肝,一共湊了八樣,卻都是一樣的味道。不過紹興早已克復,好酒卻不難覓,把杯深談,蔣益灃自然要作進一步的探索。
“姓蔡的本名蔡元吉,這一次歸順過來,想要恢復本名。
他也是湖南人,湖南嶽陽。“小張突然問道:”從前海寧營的王都司,大人知道不知道?“
蔣益灃知道個王都司,名叫王錫馴。由於作戰不力,為左宗棠一本嚴參,奉旨革職查辦。王錫馴怕丟腦袋,一直不敢到案,左宗棠亦因為他人在浙西,而且軍務倥傯,緝拿不到,也就擱在那裡再說。類似情形各地皆有,都要等時局平定了,再算總帳,不足為奇,蔣益灃聽小張忽然提到此人,便即答道:“這個王都司,我沒有見過;只知道他不敢露面。莫非,莫非他投到長毛那裡去了?”
“不是,不是!現在這個時候,哪裡還會有人投長毛?大人正好弄反了,蔡元吉肯投降,王都司的功勞不小。要知來龍去脈,不能不從他身上說起。”
小張提到王錫馴,就又不能不再提一個人:孫祥太。原來王錫馴也是“門檻裡”的,丟了官又要查辦,走投無路,便悄悄去投奔孫祥太。由孫祥太結識了松江老大,由松江老大又結識了朱大器。其時正當阿巧姐慘死以後,朱大器心情灰惡,懶於進取,直到第二年,也就是同治二年春天,方始重振雄心,一面擴充他自己的事業,一面邀約孫祥太,而且將小張也請到上海見面,會同孫子卿和松江老大,一起商量,按照原定的計劃,分頭進行,設法幫助左宗棠軍隊,光復浙江。
事後閒談孫祥太無意間提到王錫馴,說他跟蔡元吉是小同鄉,從小交好,咸豐四年,太平軍過岳陽,蔡元吉被裹脅東下,由小兵當到“朝將”。王錫馴則投了湘軍,積功升官,派到浙江署理海寧營都司,如今丟官,幸虧有孫祥太可以依靠,不然,他會投到蔡元吉那裡去。
蔡元吉是譚紹光手下的大將。朱大器心想,能夠透過王錫馴的關係,將蔡元吉拉了過來,豈不甚妙?這樣想停當了,便託孫祥太再約王錫馴到上海,直陳所見,認為是王錫馴將功折罪的良機,勸他極力進行。
王錫馴欣然依從。但像這樣的情況,決不宜操切從事,他必須等待機會,而機會難得。因為蔡元吉本隨譚紹光在上海作戰,不久就轉調蘇州,想跟他見一面都難,哪裡還談得到勸降?
機會終於接近了,蔡元吉調守海寧,而且封了“王”。王錫馴便喬裝改扮,回到舊遊之地,跟蔡元吉見著了面。
這時的長毛,只要是稍為有些腦筋的,都有一個“搞不出什麼名堂”的感覺。所以王錫馴不必花太大的功夫,就將蔡元吉說服,決定歸順。他沒有什麼條件,只求保命、活命而已。活命要錢,他私人的聚積,當然要讓他帶走。除此以外,他不想做官,更不想帶兵。
於是王錫馴興沖沖由間道回上海,去向朱大器作進一步的接洽。誰知就在這時候,傳來蘇州克復,李鴻章殺降的訊息。王錫馴跌足嗟嘆,孫子卿、松江老大、劉不才和小張面面相覷,都認為功敗垂成,有此血淋淋“八酋駢誅”的前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