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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他所珍愛的生命就會無聲無息地消失;變成一鍋熱騰騰的肉湯;再然後變成揮刀掄槍的力量。
山丹寶馬低著頭;也許它已經明白了什麼;也許它什麼都還不明白;它就那麼信賴地、溫順地跟著他爬出了斷裂溝;爬上了雪地;然後一步一步向樹林裡走去。
突然;它感覺到腹部一陣刺痛;它驚愕地看著它的主人;陳秋石舉著一根帶刺的棗樹枝椏;狠命地抽打它的腹部;一邊抽還一邊歇斯底里地叫喊;快跑啊;快跑啊;天涯海角;隨便你跑到哪裡去;再不跑你就沒命啦!
顯然;它已經聽懂了陳秋石的呼喊;可是它不能離開它的主人;再說;它已經跑不動了。
遠遠跟在後面的趙子明;一看見陳秋石抽打戰馬;就知道他想幹什麼了。趙子明猶豫了一下;抽出了自己的手槍;瞄準了馬頭。就在這時候;一個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多少年後趙子明回憶那個細節;內心還是顫抖——就在那一瞬間;他看見那匹馬微笑了一下;天哪;戰馬微笑是個什麼樣子;沒有任何人能夠說得清楚;而趙子明卻一口咬定而且是幾十年如一日一口咬定;那匹馬在那當口千真萬確微笑了一下;然後彎曲兩條前腿;向他的主人深情地看了一眼;垂下頭去;兩行豐沛的淚水這才從眼角滾滾而下;落在凌亂的雪地上。
槍響了。
從此以後;陳秋石就再也沒有吃過馬肉;再也沒有騎過馬。這不僅是因為後來的職務和資歷失去了裝備馬匹的資格;更重要的是;他的心裡有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直到抗日戰爭之後。
陳秋石到任後不久;三三六旅二團接到任務;掩護抗大分校跳出敵人的包圍圈。陳秋石的一營受命襲擊日軍蒼南據點;達成圍點打援的戰術目標。
這一次是陳秋石獨立指揮作戰;有充分的自主權。頭天下午;他把團裡通報的敵情地形研究了一番;在河灘的沙子地上用石子擺了一個模擬戰場;然後點起一根香菸;圍著這堆石子轉圈;轉了一圈又一圈。
到了晚飯的時間;教導員鄭凱南發現找不到營長了。騎兵排長說;營長叫了兩個戰士;到河灘上去了;可能是打野鴨子去了。鄭凱南一聽有些光火;都什麼時候了;這老兄居然有閒心去打野鴨子;公子哥兒啊?
鄭凱南一路找到沙灘;卻看見陳秋石枯坐在那堆石子旁;身邊扔了幾個菸頭。陳秋石的表情有點呆滯;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難題。鄭凱南說;老陳;你在這裡鼓搗什麼;部隊今晚要吃一頓飽飯;夜行軍趕到蒼南;你還在這裡看風景?
陳秋石說;老鄭;你來得正好。我跟你講;我發現上級給我們的任務很不對頭;弄得不好完不成。
鄭凱南說;我們不能跟上級講價錢;更不能退縮。
陳秋石說;我不是退縮;但我不能不負責;我們必須把困難想得充分一點。作戰是一門科學;必須先有勝算爾後才有勝券。
情報稱;鬼子水上大隊昨天已經進到邯鄲以北六十公里;野江聯隊正向黃州逼近;意在夾擊我抗大分校和太行軍區機關。我們是在蒼南打阻擊;在三個小時之內;獨立頂住水上大隊;遲滯敵人的行動。這一帶地形一馬平川;視野開闊;一旦打響;我軍衝鋒無異於自投羅網;撤退更是秋風落葉。我們的腿再快;也沒有他的機槍子彈快。所以說;我們要頂住敵人一個大隊是很困難的。
鄭凱南聽完;倒吸一口冷氣;瞪著眼珠子看著陳秋石說;老陳;你的意思是;這仗我們不能打?
陳秋石說;不;打是肯定要打的;關鍵在於在哪裡打;怎麼打。打好了;可以出奇制勝;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打得不好就是夾生飯;即使最後完成了任務;也是以重大犧牲為代價的。
鄭凱南說;老陳;我覺得你的想法有問題;我們不能因為顧慮犧牲而對完成任務瞻前顧後。患得患失不是革命軍人的作風。
這次輪到陳秋石驚訝了;他不動聲色地看著鄭凱南;摸出一根香菸遞過去;鄭凱南擺擺手拒絕了。陳秋石自己點上煙;看著西邊漸漸隆重的暮色;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說;為什麼;為什麼不顧慮犧牲?如果能夠減少犧牲;我們為什麼要拼命呢?我們當指揮員的;有責任最大程度地減少犧牲。
鄭凱南說;那你說說;你打算在哪裡打;怎麼打?
陳秋石沒有馬上回答;悠悠地又吸了幾口煙;吸完煙;把菸頭往地下一扔說;向南移動十二公里;在漳河峪打;守株待兔。
從前幾次戰鬥的情況看;日軍的掃蕩戰術是軸心型的;表面上看多頭並進;實際上進攻的路線是相互交叉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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