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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骨砭風,泚筆成詞。一懷愁緒始終無法抽繹。佇立傷神,無奈寒意著摸人。兩行清淚,弄溼雙鬢。剔盡寒燈夢不成,一杯清酒入腸,酒意詩情又與誰共?難消愁!
一葉葉,一聲聲,空階到天明。
昏黃的燭燈,你憔悴的身影獨瘦。回首往昔,多少事欲說還休。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少年的易安受書香嫋嫋的薰陶,“天接雲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的詞句裡有“九萬里風鵬正舉,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的豪放浪漫;“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的矜持和天真。
中年的易安“紅藕香殘玉簟秋”裡有“一種相思,兩處閒愁”纏綿多愁;“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裡有“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的惆悵哀婉;“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裡有“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的無奈繾綣。
晚年的易安“醉裡插花花莫笑,可憐春似人將老”裡有“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的極度愁苦;“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裡有“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的沉鬱惘然。
易安的辭句“自卓然成一家,詞無一首不工,具煉處可奪夢窗之席,其麗處直參玉之斑”(雨村詞話),然而有誰知道她手中的這支筆怎麼也載不動心中的濃愁,纖細的一聲何滿子,斯人獨憔悴。
銅爐香冷,已無心添香。臥具似乎也因此浸透了厚厚的涼氣。歸來堂仍氤氳著茗的香手是多麼冰涼,她的深夜又是多麼的寂寞。歸來堂的幸福仍歷歷在目。青州十餘年的生活銘記了一生短暫的幸福。“不成部帙但平平,膝室燈昏百感生。安得歸來堂上坐,放懷一笑沙甌傾”(葉昌熾《藏書紀事詩》)。
世事難自料,春愁暗暗獨成眠。1127年宋室南渡,易安在建安住了一段時間。在夢中,我遙想:詞人當年在雪花紛飛的冬日,戴竹斗笠披蓑衣,沿著金陵古城牆放目眺望,尋覓詩句,雅興仍在。然而宋室南渡不久,夫婿趙明誠卻因患有熱無寒的瘧疾而大服寒藥病逝,詞人聽了,急急趕去,惻然。怎麼也換不回他靈魂的歸依。
萬事到頭都是夢,休!休!明日黃花蝶也愁,易安,擁有的是滿心滿目的愁苦。三杯兩盞淡酒,但見淚痕溼雙鬢。怎敵他晚來風急,玉容寂寞淚闌干。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她有過的愁是相思的寄託,而如今的愁訴,無法再讓夫婿聽到,這愁太濃,太濃。
樑上雙燕,終日軟語呢喃,而易安此後流寓浙東,幾經折轉流徙,顛沛流離,事事堪哀。詞人愁之濃,愁之重,詞已傳達不出未亡人的孤寂與家國淪喪的悲哀交織在心裡的巨大沉痛。晚年的易安在極度愁苦中度過。
丹青上如斯記載完這一切。今夜,藉著一彎冰輪,易安第一次從書頁滑落,落進我的夢裡。我輕輕一握她冰涼的纖手,但願夢的餘熱溫煮暖意,易安,請不要再寂寞。
百花殘吟
寒霜濃重,點亮一盞燈。歲月剝落了斑駁的痕跡。一盞愁緒,牽揚不止,紛至沓來。
荒煙蔓草的年代,多情的百花演繹歷史的一隅,就草草的凋殘。揀拾一瓣瓣殘片,奏成一曲不堪彈奏的哀音。
(一)飄逝的殘夢
明眸皓齒今何在?飄逝的殘夢,綽約風姿不曾入夢來。
若是沒有安史之亂,或許華清宮還在歌舞昇平,或許唐明皇還在驕奢享樂。
雨一陣陣,打梧桐葉落,一點點滴人心碎。伴著銅壺點點敲,雨更多,淚不少,雨溼寒梢,淚濡繡緞,肝腸寸斷。
貴妃還在做著怎樣的夢?麗人豔媚的風姿曾留下多少感喟?!只知道廝磨得又何曾是淚痕!
後人編織的一曲長恨歌是在唱響什麼呢?一滴清淚,卻是無盡哀愁。
今夜翻閱的只是時間無盡的遙想罷了。
(二)暗淡的胭脂
戴著瓔珞,眼眸似一塊晶瑩剔透的琥珀,她涉水而來。
纖纖細手,得處金蓮步步嬌,白玉生香花解語。徽宗的多情“金勒馬嘶芳草地,玉樓人醉杏花天”讓師師如此幸福,但這樣的女子也曾有過愁眉淚眼,大詞人周邦彥也未能理解,這樣的女子需要的只是簡單的幸福啊!唱過的歌裡有誰聽出他的抑鬱無告呢?
鶯歌燕舞依舊。師師的歸宿卻是個無法破解的謎。縷金顫板今無色,一曲當年動帝王。師師垂老過湖湘了嗎?還是在繁華是可傷?今夜遙想的也許是麗人的倩影為什麼就這樣消失在那樣的年代裡?
一幀風景,幾分淨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