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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所有沙文主義者一樣,斯坦利只將他的身世追溯到波蘭民族開始的時候,就是普里派特沼澤地時代,他像一隻黃鼠狼一樣陷在沼澤裡,他的觸角只伸到了波蘭邊境。他從未成為一個真正的美國人。對他來說,美國只是一種朦朧的條件或地方允許他將他的波蘭基因遺傳下去。任何變異都歸功於他嚴格的評判和採納,他身上所體現的美國味只是一種合金,將會在他的後代身上融化。
斯坦利從未洩露這一成見,但這種成見的確存在,而且總在暗處證明它的存在,他對一個詞或片語的強調總能流露出他的真實感情,他對這個發現自我的新世界極度厭煩,他只是使自己活著而已。正如我們所說,他只是生活在意念之中。儘管他的生活閱歷都是消極的,但依然很有作用。就像給電池充電一樣:他的子女會延續他的生命。有了他們,波蘭民族又將有自己的夢想、渴望和抱負,很高興自己生活在這樣的媒介時代。
我得承認,對我來說,享受波蘭精神的薰陶是一種奢望。我把它稱作波蘭式的,是一個內陸海洋。像裡海一樣,四周都留下了人們的足跡。在這片波濤起伏的。汙濁的水面上,從那些隱藏的暗礁和說不出名字的地方,飛來了許多巨大的候鳥,預示著一個波蘭人的過去和未來。環繞這片海的一切都是有害的。敵對的。
我過去常常問自己。比起這座通天塔的優美景色,英語的豐富體現在哪兒呢?
幾個波蘭人使用自己的民族語言,不僅能同他的朋友,也能同世界上各地的同胞講話。在我這樣一個外國人聽來,波蘭朋友的話就像是冗長不堪的獨白,是說給那些身處海外移民聚居區內外的無數靈魂聽的。每個波蘭人都把自己看作傳說中的種族寶庫的秘密看護人,隨著他的死亡,某些秘密積累起來的、外族人不可理解的無形東西也就消失了,但在這種語言中一切都不曾失去。只要還有一個波蘭人講話,波蘭就會存在下去。
當斯坦利講波蘭語的時候他就變成另一個人了,即使是同一個像他妻子索菲一樣卑微的人講話的時候,他或許是在談論牛奶和餅乾,但我聽來就像是又回到了過去的時代一樣,沒有比“煉丹術”這個詞更適於描繪波蘭語的變調和不諧調的了。
恰如一種強溶劑,波蘭語將模仿、概念、象徵或比喻都轉換成一種神秘的透明液體,這種透明液體有一種樟腦味,透過其甜蜜的回味暗示了思想觀念永恆的變化。
就像冒著氣的噴泉從火山口噴湧而出,波蘭音樂——因其還算不上一種語言——吸收了一切與之有聯絡的東西,用那些刺鼻的、難聞的煙氣來薰陶人們的大腦。
一個採用這種媒介作為交流手段的人不再只是一個凡人,因為他已運用了神的魔力。
《魔鬼的研究》一書只能用這種語言來寫。要說這是超人的特點說明不了任何問題。
做一個肖尼人並不意味著做一個波蘭人。波蘭人是獨一無二的,不可捉摸的,是人類最初的發起人,是推動人類前進的最原始的動力。他們的國土是可怕的死亡之地。
對他來說,太陽早已熄滅,地平線也不再是無邊的。他是這個種族的亡命之徒,咒罵自己,又自我肯定。讓這個世界結束嗎?他寧肯把它拖到無底洞裡。
當我到室外伸展四肢的時候,頭腦裡總是出現這種反應。離斯坦利家不遠之處有個地方與我小時候就知道的那個地方有許多相似之處。一條黑如墨汁的運河橫貫它。那汙濁的河水臭氣熏天,如同一萬匹死馬所發出的惡臭,但在運河周圍卻有一些婉蜒的小巷,瀰漫著煙霧的街道仍然用鵝卵石鋪成。那年久失修的人行道的兩側是些很小的簡陋小房,裡面傳來了窗子從窗軸上掉下來的聲音,從遠處看去,給人一種巨大的希伯萊字母的印象。街上佈滿了各種傢俱、古玩、廚房用品、各種工具及材料。這真是社會大世界的邊緣。
每次我來到這個小人國的世界就像又變成了十多歲孩子,只是我更敏感,記憶更活躍,更加感到飢餓難耐。我可以同過去的自己對話,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個邊走邊吸鼻子,邊瞪大眼睛看的孩子。無疑這就是我正與之對話的那個我,一個受到正義的高等法庭吸引的我。在這個思想競技場上,斯坦利總是存在於我溫柔的想象中。他就是那個我把兒時的思想傳給的無形戰友。他是由三部分組成的——移民、孤兒、乞丐,我們彼此理解因為我們完全不同。他所妒嫉的我會鄭重地給他,我所渴望的他則用汙濁的嘴餵我。我們就像暹羅魚一樣暢遊在孩提時代淡灰藍色的湖面上。我們並不知道誰在保護我們。我們享受著想象中的自由。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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