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部分(第1/4 頁)
我無精打采。吃過午飯,我穿上一件舊羊毛衫,戴了一頂皺皺巴巴的帽子走出家門。我已決定無論如何我也一定要見那孩子一面。
在離那兒幾個街區的地方我下了地鐵,我一步步走近那片危險地帶,目光警惕地觀察著四周。我慢慢地靠近那幢房子,在離它半個街區的地方停了下來。躲在了一個角落裡。我在那兒站了很長時間,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扇大門,希望那小傢伙能從那扇門中走出來。現在外面變得越來越冷,我把領子豎了起來,把帽沿一直拉到貼著耳朵。在那幢覆滿了青苔的石制的天主教堂對面踱來踱去。
仍然沒有她的影子。順著道路的另一邊,我迅速地走過那幢房子,想看看房裡是否有人,但是房間裡的窗簾卻緊緊地拉著。我在拐角處停了下來,又開始來回踱步。大約過了十五分鐘,二十分鐘,也許還要長,我覺得渾身又癢又不舒服,就像個間諜,內心非常地愧疚,愧疚極了。
正當我打算回去時,一群小孩子從教堂對面一個拐彎那邊冒了出來,他們奔跑著橫穿過街道,一邊叫喊一邊唱著歌。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我的直覺告訴我她就在這群孩子中間,但是我站在那兒根本不可能辨認出她。我馬上向另一個拐角跑去,但是到了那兒以後我卻發現他們已經無影無蹤了。我不禁呆住了,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兒,然後決定等下去。過了一會兒,我看見高教堂不遠有一家雜貨店。很有可能那群孩子現在都在這家雜貨店裡。我小心地走到一邊的馬路上。就在離那家雜貨店不遠的地方,我迅速地跑上了一個門廊(當然是在街對面),站在幾級臺階上,我的心一直在狂跳。
現在我敢肯定他們都在那家店裡,我又開始死死地盯住雜貨店的門。忽然間,我意識到自己站在這高高的臺階上一定顯得很扎眼。我向後斜靠在門上,儘量使自己不太引人注目。我感到自己正在顫抖,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心裡感到害怕。要是她認出我來,我該怎麼辦呢?我該說什麼呢?我能說些或做些什麼呢?我害怕得幾乎要奔下臺階逃跑了。
就在這時,雜貨店的門砰的一聲開了,跑出了三個小孩子。他們徑直跑到了馬路中央。其中一個孩子一眼看見站在門廊裡的我,抓起兩個同伴的手臂跑回到雜貨店裡。我覺得這個孩子就是我的那個小寶貝。我把視線移開了一會兒,裝作對這群孩子的舉動絲毫不感興趣的樣子,而是在等我背後房中什麼人似的。當我重新朝店的方向望去時,我看見一張孩子的臉正緊緊地貼在玻璃窗上。她在朝我張望。我也長時間地使勁地盯著她,但仍無法辨認出她是不是我女兒。
這時,她把頭縮回去了,另外一個小女孩又把頭湊到窗前,然後他們一個挨一個地扒著窗戶朝我看,最後又都從窗前消失了。
我的心感到一陣劇烈的痛苦。就是她,現在我可以肯定地說剛才那個最先看到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小女兒,但是,他們為什麼顯得那麼羞怯呢?或者是因為他們害怕我?
很顯然他們感到害怕,當她抬起頭來看著我時,她沒有笑。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看,以便確認是我,她的父親。
突然我意識到自己這一身打扮顯得有多寒酸。我摸了摸自己的鬍子,起碼也有一寸長了。我又看了看我那雙鞋子和羊毛衫的袖口。真糟糕!我看上去足以稱得上是個綁架者了。
誘拐兒童犯!她媽媽大概早已向她叮囑過無數遍在街上遇到我時,不要理睬我,她會說:“馬上跑回家告訴媽媽!”
我難受極了。我拖著沉重的腳步走下臺階。當我剛剛走下最後一級臺階時,對面雜貨店的門忽然開了,一群孩子,總共大約有六七個一起湧了出來。他們沒命地跑著,好像魔鬼在追逐他們似的。在拐角那兒,他們呼的一下拐了個彎,朝我們曾經一起住過的那幢房子跑去。我注意到我的小女孩似乎在街中央忽然停了下來——只停頓了幾秒鐘——回過頭來看了一下。當然了,也許我看花了眼,那也許是另外一個孩子。我能確定的只是她戴著四周鑲著一圈皮毛的小帽子。
我慢慢地走到拐角處,站在那兒,朝他們遠去的方向足足盯了一分鐘,然後就大步朝地鐵站走去。
這是一次多麼可怕殘忍的經歷啊!往地鐵站走的一路上,我都在責備自己是多麼愚蠢。想想看,我自己的女兒會害怕我,會在驚懼中逃避我。在地鐵站裡,我站在一臺自動售貨機前,看上去就像個乞丐和流浪者。也許從今以後,我再也不能見她一面了。也許這將是她所能保留的最後一份對我的記憶。她的父親偷偷躲在一個門廊裡,像個兒童誘拐犯一樣鬼鬼祟祟地盯著她看。這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