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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轉頭的過程中他半垂了眼瞼,下唇向前突出,慢慢地抬起手來,食指伸出——那架勢就像是馬克思醫生又要開始嘮叨他的肝病藥丸了。
“噓!”這聲音是奧瑪拉發出來的。
“噓——!”謝爾登把食指放到了嘴唇上。
“這是什麼?”奧塞奇叫道,他完全被這場表演吸引住了。
“謝爾登會先說話,然後才輪到波蘭人。這裡可不是強盜待的地方,我說的對吧,米勒先生?現在,請安靜!”他又像木偶一樣扭了扭他的頭。“曾經發生過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很抱歉我不得不在女士們先生們面前提到這種事情。這個人——”他惡狠狠地怒視著奧塞奇,“問我是不是波蘭人。啐!(他朝地板唾了一下)
我怎麼會是波蘭人——啐!(他又唾了一下)對不起,米勒太太(他令人啼笑皆非地鞠了一躬)。但是我一聽到‘波蘭人’這三個字就想唾。啐!(他唾了第三次)“
他停下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把胸膛充脹到合適的程度。也為了把體內分泌的毒液聚起來,他的下胯顫抖著,眼睛裡射出仇恨的目光;他的身體開始收縮,看上去簡單就像一截壓縮了的彈簧,只要一鬆開,就會眨眼間彈到街對面去。
“他要大發雷霆了。”奧塞奇警惕地說。
奧瑪拉趕忙跳起身來給謝爾登遞了一杯雪莉酒。謝爾登就像趕蒼蠅一樣,一手將酒杯撥開,酒全濺到了勞愛拉那身美麗的尼羅河綠長袍上,但是她絲毫未加理會。
奧塞奇變得越來越焦慮不安了,終於,他哀求地轉向了我。
“告訴他我的話裡沒有任何別的意思。”他懇求著說。
“波蘭人是從來不道歉的。”謝爾登直視著前方。“他們殺人,他們折磨人,他們強姦,他們燒死女人和孩子——但是他們從來不說‘對不起’。他們喝血,喝人血——他們還像動物一樣跪著禱告。他們嘴裡發出的每一個字都是謊言,都是詛咒。他們像狗一樣吃東西,他們用骯髒的破布洗澡,他們往你的臉上嘔吐。謝爾登每天晚上都祈禱上帝來懲罰他們。只要還有一個波蘭人活著,世上就會有眼淚和痛苦。謝爾登一點兒都不憐憫他們,他們必須全部死掉,像豬一樣……男人、女人和孩子。謝爾登這樣說……是因為他知道他們!”
他本來半閉著的眼睛現在已經緊緊地閉上了,每一個字從他的嘴裡發出來都像是一聲怒吼。他的嘴角已經開始聚集了一些唾液,使得他看上去像是一個癲癇病人。
“止住他,亨利,求你了。”奧塞奇祈求道。
“是啊,瓦爾,想想辦法吧,”莫娜喊道,“這已經太過分了。”
“謝爾登!”我大叫了一聲,想把他嚇住。
他沒有反應,就像什麼都沒有聽見一樣。
我站起身來,拉住他的胳膊輕輕搖了搖他。“謝爾登,”我輕聲說,“你醒醒!”
我又用力搖了搖他。
謝爾登的眼睛緩慢地、顫動著睜開了,他看了看四周,彷彿剛剛從夢魘中醒來。
他蒼白無力地笑了,好像方才他剛把手指伸到喉嚨裡面,嘔出了一劑毒藥一樣。
“你現在沒事了吧?”我在他背上重重地打了一拳。
“對不起,”他又眨眼又咳嗽,“是那些波蘭人,他們總是讓我難受。”
“這兒沒有波蘭人,謝爾登。這個人——”我指著奧塞奇,“是加拿大人,他想和你握手。”
謝爾登伸出手來,就像是頭一次見到奧塞奇一樣,深深地鞠了一躬,說:“謝爾登!”
“很高興認識你。”奧塞奇也微鞠了一躬,“來,喝杯酒好嗎?”他說著便伸手去拿杯子。
謝爾登把酒杯放到唇邊,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啜著,似乎不能確信酒是無毒的。
“好喝嗎?”奧塞奇笑著問。
“太好喝了!”謝爾登咂了咂嘴,不是真的意猶未盡,而是出於禮貌。
“你是亨利的老朋友嗎?”奧塞奇笨拙地引著謝爾登,想要他展示出他有風度的一面。
“米勒先生是所有人的朋友。”他回答道。
“他以前為我工作過。”我解釋道。
“哦,我明白了。”奧塞奇無限寬慰地鬆了一口氣。
“他現在有了自己的生意了。”我又補充了一句。
謝爾登笑了,開始擺弄他手指上的鑽戒。
“是合法生意。”謝爾登如當鋪老闆一般搓著雙手,然後他脫下其中的一隻戒指送到奧塞奇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