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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我需要你來交代麼?”
衛清櫻見秦裳比女孩兒還要纖長細密的睫毛那麼垂著,尖尖的下頜繃得極緊,以致白裡泛青,心想:“我一直當他是個孩子,從沒把他的那些瘋話和胡鬧當真。現在想來,敷衍他,跟他打哈哈,等於給他不切實際的希望,實在是誤了他。”她斟酌一會兒,微笑道:“也談不上交代,只不過我即將遠嫁,總要跟熟人打聲招呼吧。”
秦裳霍然抬頭:“遠嫁?跟那個番邦蠻子?櫻姐姐,我早說過要娶你。我說過無數次,你卻沒有一次當真。”
衛清櫻苦笑道:“小裳,你我兩家本是世仇,若不是天聖年間我家先祖犧牲自己性命救了你家先祖,解開兩家仇怨,你我今日相遇只怕還要借刀劍來說話。百年來咱們兩家同居一城,仇雖解了,平日卻不來往的,通婚更是禁忌,你叫我怎麼把你的話當真?”
秦裳不禁冷笑:“櫻姐姐,別人不懂你,我還不懂麼?人人都說你性子好,隨人搓圓捏扁,其實不是。你平時不爭,是因為不在乎;遇到真正在乎的,你的主意比誰都拿得定,沒人能左右你。”他眼神陰鷙,一字字地道,“不要拿那些早就沒人理會的舊仇來糊弄我。櫻姐姐,我認真問你一句,是嫁給我難?還是嫁給那番邦蠻子難?”
衛清櫻說話向來給人留足餘地,這事兒卻沒得商量,決然道:“不管有多難,我都要嫁給他,跟他到比西夏還遠的地方去。”她從他身旁走過,輕聲道,“小裳,從今以後,各自珍重。”
秦裳定在當地,直到蕭鐵驪和衛清櫻走出老遠,方才僵硬地轉過頭,看她的藕色衫子和淺紫羅裙在風中微微擺動,杏色羅帶束出細腰一握,令人恨不得捏在掌中揉碎、折斷,瞧她還能不能說出這樣絕情的話。
一個轉折後,衛清櫻的背影消失在槐柳廕庇的深巷。秦裳回過頭,慢吞吞地走到橋畔,待要騰身上馬,卻覺得四肢百骸空蕩蕩的,使不出一點力氣。他茫然地挽著馬韁,蔡河在他腳下流過,慘碧的水色直映眼底,連心情都是慘碧的。他在這城中長到十六歲,從未受過如此挫折,那萬事都遂他心意的世界突然坍塌,露出原本的猙獰面目。
與衛清櫻相處的情景在秦裳腦中走馬燈似的轉來轉去,世間萬千女子,他獨獨喜歡這一個,宜笑宜嗔,婉轉柔和。少年的心一時淒涼,一時怨憤,末了終於發狠:“衛清櫻,我跟你就是個死局,你想解開,等下輩子吧。”
沒有她的城,不過是座空城,他決不能忍受。
彼時武學巷往來的路人中,有一位是衛二家的廚娘,雖未練過武功,耳朵卻尖得很,挽著菜籃與一個擔鮮魚的小販討價還價,還一心二用地聽到了秦衛的幾句對白,隨即飛奔回家稟告主人。流言以驚人的速度在衛家的六所宅院中傳播。衛清櫻和蕭鐵驪尚未踏進家門,正在後園陪夫人們打雙陸的衛千城已得到訊息。
只不過廚娘是如此這般:“二公子,大事不好,九姑娘從夏國帶了個蠻夷回來,說要嫁他哩。那蠻人生得這般黑,又這般高,鐵塔也似。”
到衛千城這兒已變成這般如此:“九姑娘這回去夏國,竟嫁給了當地蠻人,如今帶著新姑爺上門來看老爺夫人了。那新姑爺,黑得除了眼白和牙齒就啥都見不著了,身高足有丈八,好不懾人。”
衛千城心想:“這哪裡是蠻人,竟是個妖怪。”將手中計勝負的牙籌一撒,笑道:“咱們家從老大到老八,有哪個是省心的?就阿九從小到大乖得出奇。所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我一直擔心阿九有一天干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來,讓我這個做爹的收不了場,現下倒安心了。不就自己招了個蠻人姑爺麼?算不得什麼事。”
三夫人趙純是衛清櫻的親孃,聽衛五的小廝形容得如此駭人,已然臉色發白,衛千城這麼一說,她心中的火更是噌噌地往上冒,掌心的兩枚象牙骰子都被她捏變了形,怒道:“老爺說得好輕巧,你怎麼不去納一個黑似夜叉、身高丈八的蠻婆來家裡?”
衛千城笑道:“我倒想呢,只怕三位夫人不許。阿純哪,兒孫自有兒孫福,實在不必我們操心。況且阿九的眼界一向高,她看上的人能差到哪兒去?”
趙純沉著臉,恨恨道:“正是,阿九眼界高,我這當孃的眼界卻低,以致今日心生悔意,卻徒呼奈何。”
這一局贏了趙純的二夫人禁不住抿嘴而笑,又徐徐收住笑意,伸手撥亂了雙陸盤上的錐形棋。
旁邊觀局的大夫人是趙純的堂姐,拍著她的手安慰道:“阿純莫急,興許老五的小廝傳錯話了。”又橫了衛千城一眼,“老爺就別在這兒添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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