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2/4 頁)
娃子之間不叫名字,都叫外號。
蜈蚣對孫子明同樣抱有敵意,他蹲伏在牆角,像一頭獵豹一樣,惡狠狠地盯著孫子明。我一直擔心孫子明的人身安全會受到威脅,就躲在門外的拐角處,靜心聽著房間裡的一切。房間外有一道鐵柵欄門,這些不良少年都具有突如其來的攻擊性,所以,這些鐵柵欄門通常都會關上,但裡面的風吹草動,外面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行乞多年的孫子明已經練就了一套以柔克剛的本領,他從內褲裡掏出一包皺皺巴巴的香菸,給了蜈蚣一根,蜈蚣接過去,疑惑地看了看。孫子明又用打火機給他點著了,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然後眯縫起雙眼,讓煙霧絲絲縷縷地從鼻腔裡盪出,一臉沉醉。
蜈蚣將香菸抽了一半後,突然問:“你怎麼能把香菸帶進來?”按照規定,每個少年進入救助站的時候,都要被搜身,小刀、繩子、香菸等等一些不合時宜的東西都要被收繳。
孫子明笑著說:“你沒看我藏在內褲裡,他們搜不到。”
和成年人一樣,一根香菸也能拉近兩個少年之間的距離。
蜈蚣說:“我見過你,前天吃飯的時候,你排在我的前面。”
孫子明說:“我這是二進宮。”
蜈蚣問:“你這回是怎麼進來的?”
孫子明說:“我剛出去,就又做鉗工,被雷子抓住了。你是為什麼進來?”
孫子明在江湖浸泡多年,他知道一些江湖黑話,小偷們把第二次被人抓住後關起來,不叫“又進來”,而叫二進宮;把偷竊不叫偷竊,叫做鉗工;把警察不叫警察,而叫雷子。
蜈蚣說:“我沒有偷東西,我不知道警察為什麼也把我送到了這裡。”
孫子明說:“我們跑出去吧。”
蜈蚣說:“我才不跑哩,我等人接我。”
孫子明問:“誰會來接你?”
蜈蚣說:“我老爸啊。”
孫子明說:“那我就等我哥哥再來接我,我哥哥愛打我,下手特重。”
我和工作人員站在門外,偷聽著房間裡他們的對話,我們都深深感慨孫子明的機警。在多年的職業乞討生涯中,孫子明能夠依靠扮演一副可憐相,感動了無數的路人,讓路人自覺地掏出零錢放進他面前的破碗裡,我相信他也能再次感動這個外號蜈蚣的少年。
然而,我低估了蜈蚣,低估了蜈蚣的狡猾。
我聽見蜈蚣問孫子明:“你們在哪條路上做鉗工?”
救助站的小毛賊(3)
孫子明說出了他經常乞討的那條馬路。
蜈蚣又問:“你經常是開天窗?還是走地道?”
孫子明似乎遲疑了一下,說:“都做。”
蜈蚣繼續問:“你是做架子的,還是摸點子的?”
我聽見孫子明沒有說話,他只是一個勁地勸蜈蚣:“抽菸,抽菸。”
顯然,孫子明不知道蜈蚣在說什麼。
蜈蚣的口氣突然變得強硬起來:“你他媽的到底是做什麼的?說!”
我擔心孫子明會遇到危險,正想衝進去,工作人員拉住了我,他很嚴厲地咳嗽了一聲,將腰間的鑰匙串擺弄得倉啷啷直響,然後走過去,開啟了房門。蜈蚣和孫子明趕忙摁滅了菸頭,工作人員裝著沒有看到這一切,他威嚴地說:“你們在說什麼?不準打架,不準吵架,誰違反了規定,罰打掃廁所一週。”
其實,少年救助站的廁所是有專人打掃的,但是,這句話很有威懾力,孩子們最不願意做的事情就是打掃廁所,這句恐嚇的話常常讓一些頑劣不化的孩子變得暫時乖巧。
我也是在後來才知道,盜竊團伙有自己的黑話,這些黑話外人聽不懂,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在說什麼。
孫子明知道的,只是一些簡單的黑話,只是一些皮毛。江湖上,隔行如隔山。
蜈蚣說的“哪條路”,並不是指真正的馬路,而是指撬門扭鎖入室偷盜,還是跟著行人掏包行竊。蜈蚣口中的開天窗和走地道是指偷竊的部位,上衣口袋叫天窗,褲子口袋叫地道。做架子,則是指遮擋偷竊物件的目光;摸點子,則是指下手偷竊。
那天,我也低估了孫子明的應變能力。
我相信即使我面對蜈蚣這樣咄咄逼人的盤問,也會心中發慌,露出馬腳,然而,孫子明很鎮靜,也許,就在少年救助站的工作人員進門打斷他們的談話時,孫子明便想出了對策。
我聽見孫子明說:“誰能夠知道這麼多啊,我是剛跟著我哥幹這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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