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葉知春(第3/4 頁)
問起:“對了,那個葉知春,生的什麼病?”
提起葉知春,王娜就沒勁了,把筷子擱在餐盤裡,無精打采道:“運動性失語症。”
“運動性失語症?”
“嗯,她是去年入院的,進來就沒出去,前後折騰大半年了吧。”
“我不太懂這個病。”
“喔,也不是什麼罕見病啦,就是左腦的布羅卡區域——”王娜可愛地指了指自己的左側腦袋,“這個區域專管人的語言功能,有的人因為大腦受傷,這兒出了問題,所以語言功能受損,通常情況還伴有偏癱什麼的。”
“她怎麼受的傷?”
“好像是有天晚上演出完,正在路邊打車,被一個騎摩托的男人撞了……”王娜小聲說,“我也是聽主任說的,那男的喝了酒,也沒戴頭盔,撞了她之後又跟輛卡車撞上,當場死亡。”
袁山河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資訊——
“演出?她是幹什麼的?”
“咦,你還不知道嗎?我以為大家都知道呢。”王娜是個善良的姑娘,被葉知春擠兌得哭了好幾次鼻子,提起這事也還是一臉惋惜,“葉知春是潞城交響樂團的大提琴手,聽說她出車禍之前,還在國外開過獨奏會呢。”
……
“哎,山河哥,你怎麼忽然問起她啦?”
“沒什麼,隨口問問。”
“對哦,早上你還跑到神外來了,專程來看她的?”
“也不是。”袁山河笑笑,懶洋洋靠在椅子上,“住院生活那麼無聊,人嘛,全靠八卦賴以為生……?”
王娜歡快地笑起來。
“你都多少歲的人啦,還喜歡聽八卦!”
“41。”
“啊?”王娜目瞪口呆,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端詳他,“41?”
“怎麼,看著不像?”
王娜捂住臉,一臉失望地嚎了聲:“啊,咱倆居然差了二十歲!”
哀嚎半天,最後還是不死心地問:“怎麼可能四十一了?你這樣子,最多三十出頭,不能更多了!”
袁山河笑得渾身顫抖,“雖然我也很想三十出頭,但很遺憾,確實不惑了。”
三
正兒八經見到葉知春,已經是半個多月後了。
那是個傍晚,袁山河在天台吹風。
此時的風已不似半月前那麼涼,帶著幾分夕陽曬過後的暖意。醫院附近是座低矮的山丘,山下有湖,粗略一看,倒也有漫山紅遍、層林盡染的味道。
上來的時候,袁山河背了把木吉他,沒走幾步路就喘起來,坐在石墩上休息了好一會兒。
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才低頭撥絃。
只是,右手剛觸到琴絃的一瞬間,渾身像觸電一樣,一激靈,發出一聲刺耳的噪音。
但他還是彈了起來。
同是過路,同做過夢,
本應是一對。
人在少年,夢中不覺,
醒後要歸去。
三餐一宿,也共一雙,
到底會是誰。
但凡未得到,但凡是過去,
總是最登對。
袁山河有一把符合年紀的嗓子,不同於這欺世盜名,稍顯年輕的臉,他的聲音是滄桑的。
他慢悠悠地唱,慢悠悠地彈,目光飄得很遠。
飄過遠山,飄過晚霞……
近處冷不丁一聲巨響,嚇得他手一哆嗦,擦出一個難聽的音節來。
歌聲戛然而止。
“誰?”袁山河站起身來,狐疑地繞過障礙物,朝聲音來源靠近。
在天台的另一邊,有人從輪椅上摔下來,狼狽地趴在地上,正努力掙扎起身。
她穿著與他同色的病號服,一樣的條紋,一樣的鬆鬆垮垮,一樣的佈滿褶痕。
袁山河嚇一跳,俯身,一手拿著木吉他,一手去拉她:“你怎麼樣?沒事吧?”
剛觸到衣袖,被她一胳膊肘撞開,袁山河後退兩步,堪堪扶住一旁的石墩才穩住。
“走,走——”
那人撐著地,不要他幫忙,口中發出重複的單音,試圖爬起來。
袁山河本來就沒力氣,給她猛地一撞,手都麻了,也來了氣,乾脆作壁上觀。
地上的人行動困難,輪椅就在咫尺之遙,她卻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大汗淋漓。
病號服顏色本來就淺,在地上稍微蹭兩下,立馬就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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