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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鼻子上頭和兩眉中間,長了一個瘡,顏色暗紅,非常癢。外婆說:不要摸那個瘡,不要讓它沾水,不然它會惡化的。就算你摔斷胳膊,她也會告訴你不要摸它,不要讓它沾水,不然它會惡化的。那個瘡最後還是擴散到我的眼睛上,眼睛開始往外流紅色和黃色的東西,眼皮黏得早晨都睜不開,我只得用手指使勁把眼皮扒開。媽媽只好用溼抹布蘸上硼酸粉,把那種黃東西擦去,結果眼睫毛也被擦掉了,只要利默里克一有風,灰塵就會跑進我的眼裡來。外婆說我的眼睛變得光禿禿是自找的,全是因為我不管什麼天氣,都坐在巷子盡頭的燈柱下熬夜,把鼻子貼到書本上的緣故。要是小馬拉奇不改掉這樣的看書習慣,他身上也會發生同樣的事情。小小的邁克爾本該像個健康的孩子一樣在外面玩耍,卻也染上了把鼻子貼到書本上的壞毛病。書書書,外婆說,恁們會把眼睛徹底搞壞的。
她和媽媽一起喝茶,我聽見她小聲說:需要給他抹點聖安東尼的口水。
那是什麼?媽媽問。
你吃早飯前的口水,趁他還沒睡醒,走到他跟前,把口水抹在他的眼睛上,母親沒吃飯時的口水最管用了。
可我總是比母親先醒,在她起身前,我老早就用力睜開眼睛了。我能聽見她朝我走來,站在我跟前,準備抹口水,但我睜開了眼睛。上帝啊,她說,你的眼睛睜開了。
我想它們在好轉。
不錯,她又回到床上去了。
眼睛還是沒有痊癒,她帶我去了專門給窮人看病開藥的“大藥房”,這是申請公共援助的地方,當某家的父親死了或失蹤了,沒有失業救濟金,沒有工資的時候,可以上這裡來。
醫生辦公室門口的牆邊有不少長凳,上面總是坐滿了人,談論著他們的疾病。老人和婦女坐在那裡呻吟,嬰兒在尖叫,母親們不停哄著:噓,寶貝,噓。“大藥房”的中央有個高高的臺子,四周圍著齊胸高的櫃檯。要是你有事,就站在那個臺子前排隊,等著見考非或凱恩先生。排隊的婦女和在聖文森特保羅協會門前排隊的婦女一樣,她們圍著披肩,對考非或凱恩先生很尊敬,要是不這樣,她們就可能被攆回去,等下個星期再來,哪怕你正急需公共援助或是就醫證明。考非先生和凱恩先生很愛跟這些婦女們逗樂,他們將決定你是否山窮水盡,到了需要公共援助的地步,或是否病重得該看醫生了。你必須當著眾人的面,告訴他們你哪兒不舒服,他們常常對此好一陣大笑。他們會問:你想要什麼呢,奧西亞太太?就醫證明,是嗎?你有什麼問題?奧西亞太太,覺得疼,是嗎?著了涼吧,也許。也可能是捲心菜吃得太多了,啊,捲心菜完全可以導致這樣的症狀。他們大笑起來,奧西亞太太也笑了,所有的婦女都跟著笑了,說考非先生和凱恩先生真是很有意思的男人,跟當時的搞笑名家有一拼。
考非先生問:那麼,女人,你叫什麼名字?
安琪拉。邁考特,先生。
你怎麼啦?
是我的兒子,先生,他的眼睛不好。
噢,看在上帝的分上,他是這樣,女人,這兩隻眼睛完全是窮兇極惡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兩個冉冉升起的太陽,日本人可以把它們放在自己的國旗上啦,哈哈哈。他的臉上是不是灑過什麼酸性的液體?
有些感染了,先生,他去年得了傷寒,然後就得了這個。
好吧,好吧,我們不要聽人生履歷,這是你的就醫證明,找特洛伊醫生去吧。
兩條長凳上都坐滿了找特洛伊醫生看病的人,媽媽坐在一位婦女的旁邊,她的鼻子上長了一個遲遲不見好的大包。我什麼東西都試過了,太太,在主這個慈愛世界裡,每一樣能知道的藥方我都試過了。我八十三歲了,想健健康康地到墳墓裡去,想帶著一個健康的鼻子去見救世主,這算過分的要求嗎?你是怎麼啦,太太?
是我兒子,眼睛有問題。
啊,上帝保佑我們,救救我們,看看他那兩隻眼睛。這是我一輩子見過的腫得最厲害的眼睛,我從沒見過紅成這樣的眼睛。
是感染的,太太。
當然有法子治,你需要胎頭羊膜。
那是什麼東西?
嬰兒出生的時候,頭上帶著這東西,有點像頭巾,不好找,但很神奇。弄個胎頭羊膜來,在有“三”這個數字的日子,把它放到他頭上,讓他憋三分鐘的呼吸,不行你就捂住他的臉,再給他從頭到腳灑三次聖水,到了黎明,他的兩隻眼睛就該放光了。
可我上哪兒去弄胎頭羊膜呢?
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