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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得繼續拖著煤包走,否則就吃不上聖誕晚餐了。生著火需要很長的時間,做晚餐需要更長的時間,媽媽把卷心菜、土豆放進鍋裡和豬頭一起燉時,水得燒開呀。我們拖著煤包上了奧康納大街,看見人們圍坐在餐桌旁,屋裡燈火通明,擺放著各式各樣的裝飾品。我們走到一家房前,他們推開窗子,小孩子們朝我們指指點點的,大笑著喊著:瞧那兩個祖魯人,恁們的長矛在哪兒呢?
小馬拉奇衝他們做鬼臉,還想用煤塊砸他們。我告訴他,要是他扔一塊煤,我們燉豬頭就會少一塊煤,就別想吃上晚飯了。
門縫裡湧進來的雨水把我們家的樓下又變成了湖泊,但是沒什麼要緊的,反正我們已經溼透了,可以從水中?過去。爸爸走下樓,把煤包拖到樓上的義大利。他說我們是好孩子,弄到這麼多的煤,八成碼頭路上鋪滿了煤。媽媽見到我們,先是大笑,然後哭了。她笑是因為我們把自己弄得這麼黑,哭是因為我們全身都淋透了。她要我們脫掉衣服,幫我們洗去手上和臉上的煤灰。她對爸爸說等一會兒再燉豬頭,我們得先喝一果醬瓶熱茶。
外面仍在下雨,我們家樓下的廚房是一片湖水,樓上義大利的爐火重新燃燒起來,房間裡乾爽溫暖。喝完茶,我和小馬拉奇倒在床上打瞌睡,爸爸等晚飯好了才叫醒我們。我們的衣服還是溼的,小馬拉奇裹著媽媽的那件紅色美國外套,坐在桌旁的箱子上,我裹著外祖父去澳大利亞後扔下的一件舊外套。
房間裡,捲心菜、土豆和豬頭的菜香十分誘人,爸爸把豬頭撈到盤子裡,小馬拉奇說:噢,可憐的豬,我不想吃這頭可憐的豬。
媽媽說:你餓了就想吃了。廢話少說,吃你的飯。
爸爸說:等等。他從豬的臉頰上切下幾片肉,放進我們的盤子裡,蘸上芥末醬,又把盛豬頭的盤子放到桌下的地板上。好啦,他對小馬拉奇說,這是火腿。小馬拉奇吃了它,因為他看不見豬頭了,而且它也不再是豬頭了。捲心菜又軟又燙,蘸著黃油和鹽的土豆特別多。媽媽替我們剝掉土豆皮,可爸爸連皮都吃了。他說土豆的全部營養都在皮裡。媽媽說幸虧他不是在吃雞蛋,要不,他就得連雞蛋殼也一起嚼了。
他說他會的,愛爾蘭人每天扔掉數不清的土豆皮,這是一種羞恥,也是成千上萬人死於肺病的原因。雞蛋殼當然有營養,浪費是第八條彌天大罪,要是讓他想辦法的話……媽媽打斷了他:別想辦法了,還是吃你的飯吧。
他連皮吃了半個土豆,把另半個放回鍋裡,又吃了一小片豬頭肉和一片捲心菜,把剩下的留在盤子裡給我和小馬拉奇吃。他燒了些茶水,我們一邊喝著茶,一邊吃著麵包和果醬,所以,不能說我們這個聖誕節吃得不好。
現在天黑了下來,外面仍在下雨,煤塊在爐柵裡放著光芒,媽媽和爸爸坐在爐火旁抽著香菸。在衣服還溼著的時候,除了回到床上無事可做。床上是舒適的,父親可以給你講一個庫胡林變成天主教徒的故事,然後你會在睡夢中見到那頭豬站在至聖救主會教堂的馬槽裡哭泣,因為它和聖嬰、庫胡林長大後都得被處死。
帶來瑪格麗特和雙胞胎的那個天使又來了,為我們帶來了另一個弟弟邁克爾。爸爸說,他是在通往樓上義大利的第七級樓梯上發現邁克爾的。他說你若想要一個新寶寶,就該注意這裡,天使就在第七級樓梯上。
小馬拉奇想知道,要是家裡沒有樓梯的話,怎麼能從第七級樓梯的天使那裡得到一個新寶寶。爸爸對他說,問太多的問題是一種折磨。
小馬拉奇又想知道,折磨是怎麼一回事。
折磨,我也想知道這個詞的意思,折磨。但是爸爸說:啊,孩子,這個世界就是一種折
磨,這個世界上的萬事萬物都是一種折磨。他戴上帽子去貝德福德街醫院,看望住在那裡的媽媽和邁克爾。她因為背疼住進醫院,而且帶上寶寶,確保他身體健康。我不明白,我相信天使不會把一個有病的孩子留在第七級樓梯上。問爸爸或者媽媽這個是沒用的,他們會說:你變得跟弟弟一樣糟糕了,老愛問問題,一邊玩去。
我知道這些大人不喜歡孩子問問題,但他們可以隨意問自己想問的問題:在學校裡怎麼樣?是個好孩子嗎?做禱告了嗎?可是,如果你問他們做了禱告沒有,腦袋可能就會挨敲。
爸爸把媽媽和那個新寶寶接回家,因為背疼,她得在床上躺幾天。她說這個寶寶簡直就是我們死去的妹妹的化身,也有波浪卷的黑髮,可愛的藍眼睛,還有動人的眉毛,媽媽就是這麼說的。
我想知道這個寶寶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