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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沉到達的時候,於江江卷著袖子,伸長了脖子在村口張望,看到拖拉機把段沉帶到,臉上頓時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於江江臉上粉黛未施,唇紅齒白,一笑起來整個人似乎都在發光,她穿著不知道哪弄來的一件格子襯衫,活脫脫像個村婦,一點都沒了平日的時髦樣。
可不知道為什麼,段沉卻覺得心軟成了一灘水一樣。見到她的那一刻,他不顧周圍有多少人,也不顧有人在等著他付錢,上去就把於江江撈到懷裡,緊緊抱住。
“你怎麼這麼不聽話?”段沉咬著於江江的耳朵,一臉幽怨中又夾雜著重逢的喜悅。
於江江沒有回答,因為癢,她一直咯咯直笑,四處亂竄,躲避著段沉的呼吸。
段沉終於放開了她,打量了兩眼,問她:“你有帶東西嗎?沒帶的話直接讓這車把我們送回去吧。”
於江江後退了一步,很堅決地說:“不回去。”
段沉眉頭皺了皺:“為什麼?你要在這裡種田還是要在這教書育人?別發神經了,趕緊跟我回家。”
於江江躡手躡腳湊過來,抓著段沉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說:“走之前,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也給你自己一次機會?”
“我早就不需要什麼機會。”段沉看了一眼遠遠站著的徐決,淡淡地說。
“可是我需要。”
“……”
有於江江在,段沉自然沒有走成。
那個傍晚,於江江帶著段沉在段家村唯一的那條河邊散步。
河水叮咚,頭也不回地流走,河岸邊的石頭都被流水磨得光光的,兩人隨便尋了兩塊石頭坐下。
岸邊的蘆葦長成一人高,迎風搖曳,於江江坐下後連村莊都看不見了,蘆葦頭頂便是夕陽西下天空,橙紅一片,像誰放了一把火,將天際燒成那樣耀眼的顏色。
於江江用很平淡地口吻向段沉講述了近三十年前的那個故事,她其實並沒有把握段沉會理解她的想法,畢竟那段過去,參與的人是他的親生父母,甚至是尚在母親肚子裡的他。
曾被人那樣遺棄,本就沉重的心結,怕是更加難以開啟。
故事真長,於江江講了好幾個小時,從天光到天黑。
星空當頭,水聲潺潺,聽完全部的段沉一直沉默不語,於江江看他那樣子,有些害怕他鑽進牛角尖,蹲在他面前,握著他的雙手,用臉貼著他的手。
像在安慰著走失的孩子,於江江耐心地對他說:“一切都過去了,現在你有我。”
段沉輕輕笑了一下,那笑帶著幾分自嘲,“沒想到是這樣,和我以為的完全相反。”
誰也不能理解段沉心裡那種複雜的心情。這麼多年,他一直為著他不瞭解的過去和段曼雲對抗,他鄙視她、瞧不起她,用盡各種惡毒的話詛咒她,卻不想,段曼雲才是徹頭徹尾受到傷害的人。
除了段曼雲自己,誰都不知道懷著孕,一個人走了幾十裡山路,到了澗水縣,靠著偷人家的包子果腹,路邊乞討湊錢只為買一張車票離開盛東是什麼樣的心情。
這麼多年,她從來不曾對任何人說過她的過去,包括她最親近的兒子。
一個不被期待出生的孩子,一個被人全盤否認的孩子。
她一個人養了他二十幾年,帶著他北都到美國,給了他能力範圍內最好的,換來的卻是這個孩子對她的反抗和冷言冷語。所以後來,她才對他那樣失望吧?
從本質上,段沉像極了段曼雲,對任何人和事都很冷漠,不喜歡解釋,因為他們堅持,他們珍惜的人一定會理解和懂得。
可是,誰有那麼厲害,能猜透人心,一切都理解,一切都懂得呢?
沒有天生涼薄的人,越是表現得涼薄的人,內心越是炙熱得讓人害怕。
就像段曼雲。
於江江溫和地撫摸著段沉的手背,他竟有些顫抖,不知是夜風太涼,還是他內心震顫。
“你沒有錯,你什麼都不知道。”
段沉眼眶有點紅紅的,“這麼一說,我覺得我挺不是東西的。怪不得她後來都不喜歡我了。”
“不是這樣的,”於江江堅定地看著段沉,一字一頓地說:“我能感覺到,她非常愛你,這幾十年的艱難,她只要放棄你,好日子就能唾手可得,可她從來沒有。沒有一個母親會放棄自己的孩子,骨肉相連,絕不僅僅是一個詞語而已。”
段沉想,人生總會有幾個決定,是大腦短路瘋狂至極的。
比如這次,他竟聽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