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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臺長麻利地收拾著東西,葛連波怯怯問道:“我能否和妻子,孩子一起走?”
“這個,恐怕飛機超重!”
“我們三人也不過一百公斤,只一個人重量……”
支臺長只顧收拾東西,把已經沒有耐性回答這麼複雜的問題了。
走出支臺總部,葛連波心亂如麻。讓我只身離去?我實難從命!,他眼前立即浮現出中川久榮賢淑的目光,幼女那揮動的小手。不能,我不能拋下她們!,此時,葛連波的靈魂已經遊離了他的軍人身份,他不僅遊離了軍統報務員這一特殊軍人,也遊離了那套米黃軍裝包裹下的一般軍人。他的靈魂迴歸了一個書生的軀體,一個農民的軀體,書生是多愁善感的,農民是離不開家園,離不開妻兒老小的。這雙重品格都與他的職業水火不容,都與他的鐵血生涯南轅北轍。
他忘記了怎樣叫的人力車。從支臺到北新橋財神廟僅二里之遙,他似乎又重走一遍“九一八”以來的路程——從北平中學到中央軍校,戴笠的面孔,胡宗南的面孔,魏大銘的面孔,董益三的面孔,蔣介石的面孔一一浮現。這些面孔一會變成救生的孤舟,一會又織成魔鬼的手臂,他無所適從,他出了一身冷汗!
人力車伕以最快的速度載他前行。他一會喊快點,一會喊慢點;一會喊停下,一會喊快跑。車伕莫明其妙。只好言聽計從。
其實財神廟早過了,他的腦海裡仍是那些奸詐兇狠的面孔,這樣的黨國何望之有?如果我留下來,共產黨會饒恕我嗎?也許會的!我在北平東北中學念過書,校長張學良已受到蔣介石的軟禁,再說,我無非是軍統局的工具,沒有直接殺過人,如果我起義投誠,共產黨為什麼不能容納我呢?那時,我可以為國效力……就在葛連波想入非非的時候,天空傳來了飛機巨大的轟鳴聲!北平支臺撤退的最後一架飛機已經飛入雲端!
走的可能破滅了。
一九四九年元月卅一日,北平和平解放。幾天後葛連波向朝陽門軍事管制委員會報到,早去晚歸;
三月一日,軍管會領導令其將行李搬來,不許回家,要向人民低頭認罪!
中川久榮聞聽後頓覺六神無主。她哭說著:“我們既無積蓄,又無親人,沒有你,我們母女可怎麼活啊!況且,我正在懷孕,產前產後,無人照顧,將來的日子,我不敢想……”她淚流滿面,他也泣不成聲。
去軍管會接受審察、歸期難料,最怕的生離死別,終於降臨了。葛連波別無選擇,他只好這樣安慰妻子:“多則半年,少則三個月就可以解決問題,如果共產黨能用我,生活自然會有保障,如果不能容我自謀職業也可以維持生活,你……放心好了。”
他扛著行李放在三輪車上走了。他的妻子中川久榮抱著四歲的女兒跑步跟著三輪車為他送行!她邊跑邊喊:“別忘了,我已經懷孕了!”女兒揮起小手喊著:“爸爸,爸爸!你快回來!”
葛連波不敢看她們一眼,摧促車伕開車。車輪啟動了,他不知道,這竟是最後的一別!
一九五二年九月一日,中國人民解放軍北京市軍事管制委員會軍法處判處葛連波有期徒行八年。剝奪政治權力三年;
翌年,葛妻中川久榮生產後因生活無著,攜子女回到葛的原籍,後以回國投母為由,扔下幼子葛茂恩,攜女兒回國,一去不返。
這是一個無法抱怨的悲劇,怨誰呢?怨誰都不妥,如果說有所怨的悲劇令人深思,那麼無所怨的悲劇會更加撕人肝腸。
第十二回
一九五七年元月,葛連波被改判為監外執行,回原籍生產。
那是一個灰濛濛的傍晚,鉛灰色的冬雲早把那一抹殘陽塗得嚴嚴實實。淒厲的北風吹著口哨跨過村莊,緊跟著北風的腳步,天空上撒下幾把碎細的雪花來。北風淒厲地叫著,碎雪狂亂地飄著,村中的街道上空無一人。當天色灰暗到令人心悸的時候,村頭的小路上出現一個瘦弱的身影。他身背行李,手拎著一個破舊的帆布提兜蹣跚走來。他悽楚的神色象是尋找著辯認著什麼。天冷極了,天地間好象伸出許多冰冷的手。這瘦小的身軀裡卻不免要湧動著某種熱流。這熱流中自然要以思念親人為主,間或摻雜些對生的企求和對明天的渴望。這是葛連波出仕以來第二次歸鄉,如果說第一次歸來時還有些衣錦還鄉的味道,那麼這第二次無疑是對他的莫大嘲諷。光宗耀祖的夢。衣錦還鄉的夢早已破碎,這是一個妻離子散,負枷還鄉的現實!天公為他的歸來設計了絕佳的氛圍,那冷風襲襲,天低雲暗的情境不正和他的心境渾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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