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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蹟般地沒死,活了,知道自己有個新的稱謂叫“15床”,睜開眼睛看到了一位嗓音特別輕柔的姑娘。
這位姑娘叫秦秀珍。像醫院裡的所有護士一樣,穿白工作服,戴護士帽,身上有一種消毒水的氣味。這姑娘有一對特別有神的眼睛,笑起來眼角彎彎,極為動人。在杜榮林那對被土匪的手榴彈片嚴重損壞的眼睛裡,姑娘一半清晰一半模糊的笑臉和她的嗓音一樣美妙傳神。
後來杜榮林慢慢適應了他的新眼睛,外界物品在他的兩隻眼中終於重合成一個完整的影象。他用自己逐漸恢復正常的眼睛觀察周圍,發覺叫秦秀珍的這位護士姑娘確實勻稱而美麗,她的動作輕盈靈活,笑容有如滿月一樣明亮。心眼還特別好。
她對杜榮林說:“你來的時候可怕極了。”
秦秀珍比杜榮林小兩歲,是省城護士學校的畢業生,在重傷員護理室工作,杜榮林是她見過的最重的傷員之一,幫助杜榮林戰勝死神逐步恢復讓她有一種成就感。這姑娘有同情心,感覺十分敏銳,換藥時她能感覺到病人的疼痛,病人一動彈,她就知道他甦醒過來了。她為杜榮林輸液打針,給他餵飯喂水,她總說杜榮林是她一匙一匙喂活的,就像小孩是母親一匙一匙喂大的一樣。杜榮林一天天恢復過來,腿上的石膏被除掉了,在秦秀珍的攙扶下爬下病床,開始拄著柺杖在屋裡一拐一拐學習走路。
秦秀珍說:“15床你是個奇蹟。”
杜榮林道:“我死不了。指導員說過。”
他跟姑娘講於立春,講一顆落在他們身邊,沒有爆炸的炮彈。他說,在九彎,一顆土匪扔過來的手榴彈在身後炸響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完了,到另一個世界跟指導員和戰士們相會去了。沒想到不是,讓秦護士喚回來了。看來他還不該死,命中註定還有一些事要做。他還能有什麼事呢?就是打仗了,於立春他們死了,仗還沒打完。誰接著打下去呢?當然是他了。這道理看來閻羅王都明白。他從北方打到南方,就四個字:“消滅敵人”,包括消滅敵軍和土匪。戰爭還沒有結束,敵人還未消滅,有的敵人跑在那邊,有的敵人藏在這邊,還等他和他的戰友去消滅。沒打完這場仗他肯定還死不了。姑娘靜靜地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暗淡。
“打仗很危險的。”她說。
護士姑娘留著兩條短辮子,她在幹活時把辮子塞在她的白帽子裡,時有一絡髮絲從帽沿鑽出來垂在額頭上。她開玩笑,用她一根髮絲把杜榮林的兩根指頭捆在一起,說:“別隻想打仗。”杜榮林輕輕一彎指頭,那根柔軟的髮絲當即崩開,不見蹤跡。
杜榮林住院的日子裡,陳石港每隔十天半月會來探視一次。一個是來自北國的“大北槓”,一個是滿嘴“鳥語”的南方人,原先互不相識,如今已經成了莫逆之交,彼此特別有話。陳石港把九彎戰後的情形一點一點地告訴杜榮林,包括各土匪的下場。杜榮林最關心最注意是那一個:劉四斤。
“俘虜裡沒有。”陳石港說,“可能死翹翹啦。”
杜榮林說你老人家查一下,一定要準確。如果是抓住了,押在哪?如果打死了,埋在哪?請陳石港務必親自了解,要特別“印經”,別馬虎了事。戰鬥那天陳石港不在九彎,他帶隊抄土匪老窩土圓樓去了,因此他得找其他人瞭解。沒幾天後陳石港來了,表情有些異樣。他說,仔細查過了,九彎之仗俘敵三十餘,未有劉四斤。斃敵二十餘,打掃戰場時就近埋了。參加埋屍的幾位俘虜回憶,不記得有劉四斤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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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血火浴(8)
“但是其中幾個死人沒法認,頭臉炸爛,搞不清是誰啦。”陳石港說。
杜榮林搖頭,罵了句:“媽的。”
顯然有兩種可能,一是死了,二是跑了。死了拉倒,要是跑了藏了可沒那麼簡單,掘地三尺也得找出他來。跟這土匪小頭目,杜榮林除了幾筆賬要細細清算,特別還想聽他說點緣故,憑什麼小土匪那般好興致,想捕一個活的“大北槓”?憑什麼還擬將杜榮林千刀萬剮?杜榮林就這性子,他認真起來了。傷好以後他一定要親自查一下,他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劉四斤。
有一天陳石港探望杜榮林,正碰上秦護士給杜榮林喂湯。杜榮林搖著頭說這湯味道不好,太腥了,別給我吃這個。護士不依不饒,和顏悅色,只說15床你一定得吃下去,你的傷口正在長肉,得幫你添力氣。杜榮林卻也聽話,強忍著讓護士一口一口喂下了一碗湯。護士走後杜榮林對陳石港發牢騷,說你們這地方怎麼就給人喝湯?我們北方人吃饃,吃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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