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第1/4 頁)
“那日塗大人隻身到了京口縣,他知罪臣與王兄親厚,王兄為避他們所害,必會投奔於臣,而不會遠赴六合。便命臣在他飲食之中,投放此物,一了百了。”馮大人說道:“臣自是不肯,可塗大人向臣示下太傅手令,許他便宜行事之權,臣不能不從。”
“不能不從?他命你傷天害理,你也撲嚎從之?”程潛挑眉,追問道。
“臣投身科考,只望匡世濟人,光耀門楣。然東宮蟄伏一年,見太子殿下一面不得。”他抬起頭,直視著我們:“臣亦有碧血滿腔,如何受得了這般蹉跎?太子殿下乃國之儲君,身為人臣者,效力人主,天經地義之事。太子殿下對臣恩重如山,臣三代單傳,膝下唯有一子,幸得太子詹事大人提拔,選入太學讀書,如此恩德,臣便是粉身碎骨,亦不能報於萬一。太子有命,臣自當戮力以赴,不敢有絲毫懈怠。”
果然啊,是個男人,心中都藏著權力慾,而知識分子此心更甚,歷經宦海沉寂之後,升遷的機會,就成了不能抗拒的誘惑。這份誘惑,使得他以自己的兒子為質,寧願受制於人,以良心換取聞達天下的機會。
這真是個不錯的故事,讓人不得不相信它的真實性。
“酒宴之上,王兄心事重重,酒酣之後,只說回得金陵便去謝府,不能有虧聖恩云云。臣便知道,王兄致仕,實為捨身取義,臣唯有敬之重之,豈忍其為人所害!”他說道:“何況王兄於臣全然信任,若臣加害於他,與禽獸何異?臣痛定思痛,決定以及身維護王兄安危,卻不想王兄還是難逃惡人魔掌。”
“於兵器弊案,王兵曹都說過什麼?”程潛打斷他的話。
“王兄並未說於臣聽,想是顧慮臣之安危。畢竟太子殿下——”
“一派胡言,太子殿下乃國之儲君,邊防事重,他豈有不知,怎能允許此等祿蠹噬我國之根本!”一直沉默著,讓程潛代表發言的睿王終於發了話。
“新羅諸鎮內附以來,雖有數次謀反之行,然我皇朝之師威武,所到之處,逆賊無不束手。尤其這十年以來,新羅之師,純備而不用。若非其次突發吐蕃之亂,想必此批輜重已平安過海,為新羅之師所用。”程潛分析道,這段話並未提到那太子殿下半個字,含義卻很明顯,他也是相信了,這兵器弊案與太子有關。
“這,太子殿下天潢貴胄,臣亦以為,此事定位他人撥弄,與太子殿下無關。只是塗大人手持太子太傅大人手令,卻是臣親眼所見。臣若有半句欺瞞,粉身碎骨。”
他沒說的,比說了還厲害。此案凡是他涉及到的人,皆與太子有關。塗大人與他結交,始於太子府中,他兒子的就學問題解決人是太子詹事,他效忠的物件是太子,而塗大人出示的手令,則來自太子太傅——太子的舅父大人。
這細細密密的一張網,太子完全脫不得干係。
“王兄之死,太過蹊蹺。臣無能,無法探的王兄死因,便是探得,亦無處可訴。只好將驗殮之事草草處置了,並在王兄的鼻中,插了一根鐵釘。上呈揚州府的公文,並無漏洞;然在京口縣刑房的存證,卻是十分潦草。只想著為將來為王兄翻案,埋此伏筆。臣便是死,亦可有顏面去見地下的王兄了。”
說到此處,他再次“動情”哽咽。
這是我迄今為止,聽到的條理最清楚,說理最完滿的一份供詞。栽在這樣的人手中,揚州府也不需要喊冤了。
那位馮長史,以一句“臣所述不敢有半句虛言,懇祈殿下明鑑”結束了他的解說。我和程潛都看著睿王,一面是數萬將士的死,一面是貴為一國儲君的“嫌疑人”,現在的情況,“茲事體大”四個字來形容,再恰當不過了。
“一派胡言!”睿王說道:“你言下之意,為求功名獨子尚可抵京為質,你要本王如何相信,如此不仁之人,肯為朋友之義,將與你有助益諸人,一一出賣?你且告訴本王,如此不仁不義之人,所述種種,如何取信於人?”
對於他所說的一切,睿王並未做任何真偽判斷,卻指向了對其人格的質疑。這一招指南打北,著實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看了一眼程潛,他低著頭搬弄著手中的摺扇,好像在鑽研著那扇骨上的紋路,然而從我這角度看過去,他的唇角微挑,含義曖昧,似有所得。
人精的世界著實讓人費解,我的大腦轉得發疼,他們卻好像什麼都知道了。我雖然沒明白,但是那位跪著的馮長史,想必是已經心領神會了。他磕了一個頭,道:“臣也是個人,如何沒有憐子之情,沒有自保之心?然而臣自幼讀書,亦知春秋大義。臣妻兒身家是小,碧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