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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立足的地方被秦甲長探聽到了,是一家名叫“白蘭花”的剃頭店,說是地處一個什麼碼頭的附近。
官道上行人稀少,孔南生腰間纏著沉甸甸的銀包,走起路來相當吃力,才離潘家灶三、四路,已經累得滿頭大汗,步子也越邁越小。銀包裡,裝著約莫上百個大洋,另外肩膀上還斜挎著一隻土布包袱,裡面是幾件換洗衣服,中間夾裹著一堆大小不一的銀錠和碎銀塊,加起來也有一百多兩。最緊要的,是貼肉穿著的一件細布小褂,胸口有一暗袋,內藏二張由東臺的郵政匯兌局開發的郵政定額匯票,面額為五百大洋,二張共一千元——孔南生簡直不敢相信,這麼二張薄薄的桑皮紙,竟然能代替一千個大洋——這二份定額匯票是自家當鋪的帳房先生陪同孔南生前去辦理的,按規定,每張定額匯票的最高限額為五百大洋,每人每日只能以二張為限,匯水 為百分之二。要不是郵政匯兌局規矩太多,孔南生真想再多“開發”幾張。這二天裡,他已經仔細想過了,此去上海,一則訪查殺父仇人,二則藉機尋找在上海安身立命的機遇,比如說,找個什麼生意做做,碰起巧來,說不定就此發了大財亦未可知,可謂一舉兩得,所以身上多帶點錢財,就是為了到時候可以隨時支用。
這次在家清點老爹留下來的財產,除了煙館和當鋪,大洋和銀兩統統加起來,大概在三千多元——老爹平時煙癮大,而且對煙土又極挑剔,常抽陳年的“人頭土” ,至少也是南土裡的“義記” ,還要在煙膏中摻入參水、沉香粉、珍珠粉,絲毫不肯含糊——可以說,抽大煙,已經成了老爹餘生中的全部內容和樂趣。所以,這些年來,真正積蓄下來的錢財並不是很多。孔南生對自己很瞭解,倘若固守在潘家灶或東臺,並不會有多大的出息。當鋪的生意一直不怎麼樣,煙館的生意雖然還好,但三天二頭傳來禁菸的風聲,如果當真禁了煙,那就難保今後不會坐吃山空了。
走走歇歇,十五、六里的路程,幾乎花了整整半天時間。
到達安豐鎮時,天色已經擦黑。孔南生徑直走到鎮子的中心,看到一家名喚“仁泰”的客棧,只見高高的門首上懸掛著二盞雪亮的馬燈,看上去顯得乾淨、敞亮。孔南生踏進門去,跟帳臺後一名四十來歲的老闆娘問明房價,開了一間樓上的廂房,再加一份客飯,一共大洋七角。價錢真不便宜,可孔南生腰痠腿軟,不想再找第二家了,當下解下腰間沉甸甸的銀包,往帳櫃上一放,伸手進去摸出一箇中元 和一個二角小洋。肥碩的老闆娘笑眯眯地瞄了一眼鼓鼓囊囊的銀包,眼皮飛快地跳動了一下。孔南生毫不在意地拎著銀包,吩咐老闆娘待會兒把客飯送進房來吃,跟著茶房上了樓。
事後回想起來,這簡直是犯了一個愚蠢之極的錯誤。出門在外,財不露白,這是一個最起碼的常識和原則,但浪蕩公子孔南生畢竟是第一次孤身闖蕩江湖,腦子裡這根弦根本就沒繃緊,或者也可以這樣說,這顆稀裡糊塗的腦袋瓜裡,壓根兒就沒這根弦。
“要酒不?”茶房是個看不出年紀的長臉漢子,站在門口問道。
“不喝酒,吃客飯就成。”孔南生想,從現在開始,包袱跟人不能分開,更不能喝酒誤事。
“要姑娘不?”茶房賊眉鼠眼地嘻笑著繼續問道。
“不要!”孔南生回絕道,心想老爹屍骨未寒,今天就是嫦娥姐姐駕到也得打回票。“有熱水打一盆來,燙燙腳好睡覺。”
茶房見拉不成生意,有點不悅,長臉拉得更長了一些。孔南生忙掏出五枚銅子,當作小帳塞過去,免得他下巴掉下來砸了腳板。那廝接過錢來,頓時眉花眼笑,嘴裡說聲“稍侯”,一溜煙地去了。
沒多大功夫,茶房用托盤送來了一碟紅燒小黃魚和一盤韭菜,外加一小碗湯和一大碗米飯,道聲“慢用”,象老鼠那樣悄沒出聲地溜了出去。
孔南生走了半天的路,肚子已經很餓,抄起筷子便吃了起來。小黃魚煎得不夠透,咬上去軟塌塌的,而且腥氣過重。韭菜倒是又嫩又香,令人胃口大開。湯就比較差勁了,鬼頭鬼腦地漂著幾片青菜葉和蘑菇片,喝進嘴裡不冷不熱,如同刷鍋水一般,而且回味的時候有股淡淡的苦味。孔南生想,這蘑菇大概不大新鮮了。
吃完飯,討來熱水燙了燙腳,只覺得一陣陣睏乏襲來,眼皮澀得象灌了鉛一樣。孔南生想,難怪,好幾天沒好好地吃飯睡覺了,今天吃了頓飽飯,再美美地睡到天亮,明天去僱輛馬車,爭取當天趕到海安。燙好腳,茶房進來收掉碗盞、腳盆,道聲“安歇”,退了出去。孔南生閂好房門,把銀包和包袱堆在枕頭旁,展開薄被,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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