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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靖不願再聽,打馬飛馳,跑出老遠,猶自覺得碧泉的聲音總在耳邊繚繞不去。他一口氣飛馬到城防營,才覺得心裡稍稍鬆快了些。今天他來得晚,營裡的早訓已經散了,軍士們正吃早餐,三五成堆地聚在一處,有一堆人格外的多,也不知在嘀咕什麼,連羅靖從旁邊走過都沒有看見。只聽人群中一人道:“……王尚書這些年妾室娶了四房,至今不見煙火氣。連太醫去看,都說他難有子女,這四姨娘突然懷上,若說是他的種,那倒奇了。”
人群中一陣鬨笑,有人道:“老來得子,這也是有的。”
先頭那人故作神秘道:“這你就呆了。聽說了麼,前些日子王尚書府上鬧鬼呢,請了幾撥道士和尚都驅不了,最後那一次,和尚唸了一夜的經,天亮就發現四姨娘倒在自己院子門口,旁邊還有些散落的符紙,上面畫的符誰都看不懂。尚書府上這才知道,原來這鬧鬼,都是這四姨娘搞的。你們想,若說她肚子裡那個沒鬼,誰信?”
又是一陣鬨笑,有人道:“說不定就是鬼交呢。”接著是一陣低聲褻語,雖然壓低了,也是不堪入耳。只聽有人道:“那王尚書怎麼辦?”
先頭那人嗤笑道:“還能怎麼辦?換了你怎麼辦?難道留她在家裡鬧鬼?她會畫符,還不知能幹出什麼來?你們可知道,今上就曾險些被那鄭王鎮魘了,這鎮魘法兒,不懂的人那是防不勝防。”
又一人道:“若是我,抓到了姦夫一起沉塘。”
先頭那人笑道:“姦夫大約是抓不到了,據說這四姨娘死也不肯說一個字,大約這沉塘是差不多了。”
另一人道:“王尚書怎麼也是書香大家,真要將姨娘公開沉塘,豈不有些……”
先頭人道:“這種事王尚書怎會鬧出來,綠頭巾的名聲好聽麼?要沉塘又何必到別處去,難道家裡沒有水井麼?”
羅靖只聽到鎮魘兩個字就再沒聽見後面的話。他牽著馬向主將營帳走去,心裡卻反覆唸叨著這兩個字。皇帝被鄭王那個蛟妾鎮魘的樣子他已經看過,無緣無故地發病,太醫根本診不出個所以然來。而丁惠夜來異夢,晨起就無故腹疼,確實也……
這一整天,羅靖都是心緒煩亂。好在晚上回家,丁惠並沒什麼異樣,他才稍稍放下心來。這些日子他時常宿在丁惠房裡,芳雲芳雨早就給他準備了面水青鹽,鋪好了床。羅靖也就宿了下來。朦朧到半夜,他忽然被丁惠痛苦的呻吟驚醒,只見丁惠雙目緊閉,兩手按著腹部蜷成一團,口中斷續地呻吟著,似乎做著什麼噩夢一般。羅靖搖晃了她幾下,她才勉強睜開眼睛,低聲道:“爺,我肚子痛。”
羅靖抱著她坐起身來,高聲喊道:“芳雲,芳雨!快去請郎中!”
碧泉趕著馬車很快接來了吳郎中,老頭子診了半天脈,淡白的眉毛緊擰在一起,終於還是道:“將軍,老朽確實診不出什麼,夫人脈相正佳,可是這腹中胎兒……”
丁惠伏在枕上啜泣起來。羅靖煩躁地走了兩步,突然停步沉聲道:“碧泉去把張太醫請來。”
丁惠一震,從眼角瞥了羅靖一眼。碧泉就候在門外,聞言略一遲疑,應了一聲轉身走了。羅靖進了帷帳坐到床邊,摟著丁惠柔聲道:“別怕,張太醫醫術是好的,讓他來診診脈再說。”
碧泉回來得還是很快,張太醫胡亂套了件外袍就跟著過來。羅靖起身兜頭一揖:“煩勞張大人半夜過來了。”
張太醫看一眼碧泉,又看一眼外屋的吳郎中,搖手道:“將軍不必客氣,待下官先為夫人診一診脈。”
屋中一片寂靜,眾人的目光都盯在張太醫的兩根手指上。良久,張太醫收回手,沉吟道:“夫人的脈相無恙。”
羅靖心裡微微一涼,道:“那腹中的胎兒?”
張太醫摸了摸下巴,目光悄悄向碧泉看了一眼,緩緩道:“胎兒麼……恐怕未必能順利產下。”
羅靖只覺心不知落到了哪裡,空空蕩蕩。碧泉送兩位郎中出去,他竟然沒有發覺。丁惠側身向內躺著,嚶嚶啜泣,哭聲像針似的紮在羅靖心上,他站了良久,忽然轉身走了出去。
沈墨白還沒睡下。這些天他心裡總是在想丁惠有孕的事。羅靖的手相明明是無後,為什麼丁惠卻能有孕?不知不覺地,他又從箱底翻出了那個布人,可人偶握在手裡,他又遲疑了——為什麼還要執著呢?明明連師傅留下的硯臺都扔了,又何必還要執著?不如渾渾噩噩過這一生,也未必不是一種選擇。深深嘆口氣,他把布人扔進火盆。燒了吧,燒了,就一了百了。
布人扔進火中,邊緣很快燎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