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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媽想到了啥呢?是想到了死去的憨頭?還是想到了別的?蘭蘭還以為媽牽掛自己呢,看來不是。蘭蘭心裡輕鬆了,卻有些委屈,想:“媽竟然沒把我放在心上。”
“不說了。”媽嘆口氣。
媽側身而臥。不脫衣服,媽老這樣。她總是顯得很疲勞。一天的勞作,彷彿耗盡了她所有的精力。她總是不脫衣服,滾在炕上。蘭蘭勸過媽,說面板也在呼吸,放出的許多廢氣排不出去,對身體不好。媽卻老這樣。奇怪的是,每夜,媽彷彿累垮了。但清晨,媽卻總是第一個起床。不脫衣服睡覺似乎沒影響媽的休息。媽仍那樣精幹利索,仍一直從早上幹到黑夜,仍囫圇身子滾到炕上,仍成一堆軟泥。
媽一動不動,但蘭蘭知道媽沒睡。媽似乎知道她去約會了。蘭蘭有點不好意思。那時,全村人都知道蘭蘭和花球的事。但蘭蘭並沒公開和媽談過。爹媽也不問。一次,偶爾聽到爹媽私下裡喧。爹的態度很明確,他不希望女兒自由戀愛。從別人一提花球父親就皺眉的細小動作上,她知道爹討厭花球。提到白福,父親反倒有許多好話,說他身體好,能勞動,就是好玩愛賭。而這點,在村裡人眼裡幾乎算不了啥,人家不偷,不搶,不嫖,不就玩幾把牌嗎?有啥?當然,白福是過分了些。改了,不就好了?至於打老婆,那更不是啥毛病。村裡除了幾個塌頭叫女人支使得團團轉,在男人堆裡抬不起頭外,哪個不打女人?老順不是也用牛鞭在女人身上織過席子嘛?所以他勸,年輕人嘛,火氣盛,等上了年歲,就好了。也許會這樣。但蘭蘭覺得,在牛鞭和拳頭中度過一生,實在不甘心。她不想走母親的老路。她想,母親也許能體諒她。母親也年輕過,也捱過揍,也鬧過離婚。現在,她老了,身老了心也老了。母親更多的是陪她嘆氣,或是在她憂傷時,陪她抹幾把淚。
媽忽然說話了,“你的事,自己掂量。爹媽陪不了你一輩子。”媽的聲音像夢囈。蘭蘭嗯一聲。這是媽態度最明確的一次,但仍顯得含糊。蘭蘭理解媽的難處。媽既不能縱恿女兒離婚,又不願眼睜睜瞅著女兒被人折磨。媽左右為難。這句話,你咋理解都成:“你不用管爹媽了。你的主意你拿。”或是“該懂事些了,爹媽操不了你一輩子的心。”前者鼓勵,後者規勸。但蘭蘭寧願理解為前者。是的,爹媽陪不了自己一輩子。他們的話,可聽可不聽。主意自己拿,路自己走。
出嫁前,花球哭得死去活來。他說,只等她一句話,就把她領到天涯海角。但蘭蘭不能。憨頭的媳婦,爹媽的臉面,村裡人的言語,都是一座阻擋她私奔的大山。那時,白福還沒露出他最惡劣的一面,只聽說他好打牌。打牌並不是啥缺點。村裡喜歡打牌的人多,閒了,總要擺幾桌,取個樂。蘭蘭並沒想到,他會失去人性……噩夢呀。
現在,夢醒了。蘭蘭已不是過去的蘭蘭。在生活的打磨下,她早已失去了自己。她不再含蓄,敢和婆婆撕破臉皮對罵;不再羞澀,在白福拳腳交加時,揪住他致命的所在;不再細膩,總是粗枝大葉,和村裡女人一樣,說些沒有弦外之音的直來直去的話……生活像剪刀,把她的女兒性剪了個淨光。只有在夜深人靜時,她才記起自己也曾是少女,也有過夢想,有過愛情。她才感到深深的失落、愧疚和不甘心。
“我咋變成這樣?”她常常不甘心地感嘆。
但她明白,一個人是很難擺脫那種命運的夢魘的。她這樣,媽這樣,沙灣的女人都這樣。黃沙、風俗、丈夫的粗暴、艱苦的勞作……都成了腐蝕女兒性的液體。不知不覺中,女孩最優秀的東西消失了。她們成了婆姨。婆姨不是女人。婆姨是機器:做飯機器,生育機器,幹活機器……女人本有的東西沒了,該有的情趣消失了,該得的享受被絞殺了。麻木,世故,遲鈍,撒潑,蓬頭垢臉,雞皮鶴髮,終成一堆白骨。這,已成為她們共有的生命軌跡。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白虎關》第三章(6)
更可怕的是,誰都覺得這是“命”。命是旋轉的磨盤。女人只是磨盤上的螞蟻。都得認命。誰想打碎既定的程式,就得付出粉身碎骨的代價。
蘭蘭想:“粉身碎骨也罷,我認了。”
想到離婚,她唯一不忍面對的,是嫂子瑩兒。不管咋說,她倆是換的親。大哥憨頭雖害病死了,可瑩兒並沒外心。除了抹淚,除了嘆氣,瑩兒並沒打算改嫁,一副拉扯娃兒鐵心守寡的模樣。蘭蘭自然不忍心叫她守寡,但一想把瑩兒這麼好的人送到別人家,又實在捨不得。
“憨頭哥,你咋這麼沒福氣呢?”蘭蘭想。
在瑩兒站孃家的這段日子,姑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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