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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下來了。涼涼的溼潤沁入衣服。兩人相擁著,沉浸在戀人特有的迷幻之中。村子模糊在遙遠的夜色中。一切都消融了。憂傷變成一條細絲,在詩意的夜氣中游弋著,成了另一種享受。露水下來了。涼涼的溼潤沁入衣服。兩人相擁著,沉浸在戀人特有的迷幻之中。一切都充滿詩意。那月,那風,那隨風下潛的涼意,以及心跳,和手心的汗。
“永遠這樣多好。”蘭蘭喃喃說道,“不要風,不要雨,不要太陽……只要這大沙河,沙棗樹……月亮……還有你。”花球笑了,“還得一袋山芋。餓了,燒山芋吃。”蘭蘭說:“沒山芋也成。餓死了,就做鬼。做鬼多好呀,風一樣。想來就來,想去就去,風一樣。做人真沒勁,心老是空蕩蕩的,沒個實落處,沒一點盼頭了。活人,只是消磨時間,有時一想,真可怕。這和等死有啥兩樣呢?”
夜很涼,是清涼,不是寒涼。風微微吹來。那是來自大漠的和煦的風,帶著大漠特有的味兒,柔,輕……與其說是風,還不如說是夜氣。是的,那是暗湧的氣,在蘭蘭心頭鼓盪著。她很想哭。
花球輕輕撫摸蘭蘭的臉。蘭蘭流出了淚。她不想出聲。她怕哭聲會攪了那份寧靜和韻致。她輕輕抹去淚,倚在花球胸前。她聽到花球強有力的心跳。一切如夢。
村子模糊在遙遠的夜色中。一切都消融了。憂傷變成一條細絲,在詩意的夜氣中游弋著,成了另一種享受。
“該回去了。”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蘭蘭的心便一陣刺疼。美好的時刻總是很短。多想讓這一刻永遠延續下去呀,可是爹媽在等。爹媽那滿是皺紋的樹皮似的臉總在眼前閃。閃幾下,就把她的血閃涼了。
“回去吧。”她說。
“回去?喧一夜,成不?”花球的話一出口。蘭蘭就感到極強的誘惑了。一夜……一夜呀。她的心再一次狂跳。她差點就要答應花球了。
花球攬了她的腰,一下下吻。花球的吻很熱烈,熱烈得令蘭蘭窒息。那洶湧而來的生命巨浪,能沖垮一切防線。真不忍心結束這一切。
蘭蘭撥開那雙在自己褲帶上摸索的手,嘆息道:“這可不行,自上回,流產後,血就沒幹過。”
“你騙我。”
“騙你幹啥?藥沒少吃,可沒頂用。”
花球鬆開了手。蘭蘭覺出了他的失望,就說:“別這樣,好容易見一次面,喧喧吧。”花球不語。蘭蘭說:“開始,夢裡還和你喧。後來,夢裡也不見你,覺得有好多話想說。可一見面,就忘了。”
花球說:“吃了大屁喧屁呀?……該回了。我來時,女人不叫來,這會兒,怕到處找呢。”
蘭蘭想問:“若是我沒病,你走不?”卻忽然沒了談話的興致。她有些後悔今夜的約會。她發現,花球變了。
男人都一樣。她產生了極強的失落感。
3
回到家,媽正偎在炕上發呆。望一眼蘭蘭,她嘆口氣,輕聲說:“夜裡涼。出去,得披件衣服。”蘭蘭嗯一聲。藉著燈光,蘭蘭見衣襟上粘了幾粒沙。這會暴露她的行蹤的,遂輕輕抖掉。她已編好了辭兒。媽要問,就說到月兒家玩去了。可媽啥也沒問,嘆口氣後,仍是發呆,彷彿她不知道蘭蘭出去過,或是明明知道她去幹了啥。
媽不問,蘭蘭就不解釋了。也好。編謊,總叫人良心不安的。蘭蘭上了炕。她忘了將粘在襪子上的沙子抖去。炕沿上留下了一些沙。蘭蘭望望媽,媽沒望她,便借沏水之機下炕,用屁股蹭去了沙。
“媽,喝水不?”她問。
“不喝。”媽又不易察覺地嘆口氣。蘭蘭心裡很輕鬆。哭了一場,把淤在心頭的悶都洩了。心頭是少有的清涼。她沏杯水,偷偷照照鏡子,發現自己很正常。臉也不紅,但漾溢著春光。這使她比平時美了許多。“我還年輕呢。”她悄悄嘀咕一句,衝鏡子裡的自己做個鬼臉。
《白虎關》第三章(5)
爹爹睡著了,鼾聲很香甜。均勻的長長的悶雷似的鼾聲,同媽的愁臉形成了顯明的對比。
蘭蘭上了炕,把水杯擱在炕上,依了牆,想和媽說陣話,但又不知說些啥。最想喧的,是關於花球的話題,可這也是她最想避的。媽的臉已像黑樹皮了,盡是皺紋。蘭蘭很難受,想到媽為自己操了那麼多心。這次,要是離婚的話,媽又不知得著多少閒氣,心緒隨之黯了。
“想啥呢?媽。”她問。
“人不如個物件。”媽夢囈似的說。
這話,媽常說。村裡一死人,媽就說。這時說出,叫蘭蘭摸不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