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瑩兒瘦多了,臉上的水紅也沒了。自丈夫憨頭死後,她就沒緩過來。跟小叔子靈官的相愛,更成了命運的鞭子,時不時就抽了來。想不瘦,也由不了她。
那娃兒,活脫脫一副靈官相,咕轆轆亂轉的大眼睛,稜鼻子,指頭上的紋路,甚至睡醒時連續打的那呵欠――皺皺眉,皺皺臉,將臉上的肉堆在一起,痛苦之極似的發出“呵――”的一聲――總會讓瑩兒痴呆許久。在先前偷情的許多場景中,最讓她難忘的,就是他醒時誇張的呵欠。在那極稀罕的幾次能整夜相聚的夜裡,瑩兒總捨不得睡,總怕眼睛一閉,天就亮了。睡眠能貪汙了相聚的幸福,便索性不合眼。她借了透過窗簾的淡淡的月光,瞅靈官那張熟睡的俊秀的臉,看他鼻翼的翕動,看他胸部的起伏,心頭盪漾著一種奇妙的韻律。有時,她就放長了燈線,用枕巾包了燈泡,用昏黃的光照靈官的臉。這樣,她就能在奇美的感覺裡泡上一夜。天快亮時,那“花兒”旋律就響起來了:“四更裡的月牙兒撇西了,架上的雞娃兒叫了。睡著的尕哥哥叫醒來,你去的時候兒到了。”她就推醒靈官,輕輕咬他的耳垂。靈官就像這娃兒一樣,痛苦地堆出一臉皺紋,誇張地“呵――”“呵――”地打呵欠。瑩兒抿嘴笑了。這無奈地叫靈官起床的過程,是最令她難忘的境頭。醒了的靈官會摟了她,很緊地摟了她,摟得胸都平了,然後唸叨:“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 快起快快起,不起是個驢。”唸完,便英雄氣地掀了被,才起身,又萎在她懷裡唸叨了:“不起就不起,當驢就當驢。”
這一切,都鮮活在瑩兒心中。
瑩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是如何度過靈官出走後的幾個月的。那是一個噩夢,漫長的噩夢,清醒而又無法擺脫的噩夢。她終日迷瞪,終日昏沉。時不時,就有條理性的鞭子濺了水抽她一下。她的精神快要崩潰了。屋裡的一切,總在提醒她:這兒,曾來過個鮮活的肉體。她曾擁有過他,全部地擁有過他。後來,他走了,去了很遠的地方。那地方,遠到心外面去了。心外面的地方,才是世界上最遠的地方。
出去的那夜,靈官影子似飄進了屋裡。那時,死去的憨頭塞滿了屋子,也塞滿了心。黑夜裡,密佈著憨頭的眼睛。瑩兒看得見那一雙雙悲涼無助的眼睛。靈官自然也看得見。兩人於是木然了。許久,靈官說,我想出去,看看外面。那聲音很木,很冷。瑩兒無話可說。若不是懷了娃兒,她也想看看“外面”呢。除了電視上尺把大的“外面”,她還有自己心裡的“外面”。心裡的“外面”,比真的“外面”大,也比真的“外面”好。靈官想來也是。瑩兒還知道,等看了真的“外面”,心裡的“外面”也許就沒了。但人的一生,總是該看看真的“外面”的。
於是,靈官走了。
瑩兒覺得自己去送他了。她站在高大的沙丘上,望著漸漸遠去的靈官的影兒; 濃濃的感覺瀰漫開來,淹了天,淹了地,淹了心。心便充滿了濃濃的液體,激盪著她,一下,又一下,洶湧而強烈。後來,便衝開了心靈的閘門――
走來走來者――越遠地遠哈了――,
眼淚的――花兒飄滿了――,
眼淚的――花兒把心淹了――
哎哩哎海喲――,
眼淚的――花兒把心淹了――
走來走來者――越遠地遠哈了――
搭褳――裡的鍋盔輕哈了――
心上――的愁腸就重哈了――
哎哩哎嗨喲――
心上――的愁腸就重哈了――
眼淚――的花兒把心淹了――
在瑩兒的感覺中,靈官就是在她的歌聲中走出沙灣的。不遠處,有個年輕人,被她的歌聲迷醉了,並從此迷了他的一生,把他從去巴黎的路上迷到了西域。這個人叫王洛賓。這是瑩兒心裡盪漾了無數次的故事,老恍惚在心裡,晃呀晃的,早成圖騰了。
但真實的故事是,瑩兒沒送靈官。在娃兒幸福的呵欠聲中,她活過來了。這呵欠,是幸福的按扭,總令瑩兒迷醉;但又是撕扯傷口的繩索,提醒她一個不得不正視的現實。在一陣陣迷醉,一陣陣撕痛中,娃兒滿月了。瑩兒也成了瑩兒。她依然那樣輕盈地勞作,輕盈地笑,輕盈地抱了娃兒,給他唱那些“花兒”,像當初給靈官唱時的那樣投入。 。 想看書來
《白虎關》第二章(2)
瑩兒的感覺中,娃兒在笑,輕輕蠕動的口裡,吐出了兩個字:“天籟”。那張小臉,也恍惚成靈官了。給娃兒換衣服時,摸著那嫩嫩的肌膚,瑩兒的心就化了。她一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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