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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一茬一茬的人留下的,是一茬一茬的空白。這許多茬空白,合成了巨大的虛無。誰能解釋,人活著,為了啥?
月兒,去就去吧。蘭蘭想,也許,這人生,本無個目的,也無啥意義,只有過程了。體驗這過程,便是歷練人生。一團團雲的價值,就在於劃過虛空,顯幾個圖案,再無影無蹤。那鳥兒,嗖地一下,飛過虛空,那扇動的翅膀,能留下痕跡嗎?但你還是飛吧,留不下就留不下吧。重要的,是那過程。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白虎關》第十五章(3)
修道者,想來也這樣。形如枯木,色如死灰,定心滅智,苦苦追尋,有幾人能羽化飛昇?那些所謂的修成者,今在何方?也許那成功,僅僅是參透了巨大的虛無。
去吧,月兒,去參透虛妄,去歷煉過程,去尋覓靈魂的安寧。
3
老順很惱苦。
因為,關於蘭蘭和花球的閒話越來越多,句句扎耳,十分難聽。還有人將她跟黑皮子老道也扯在一起糟踐。老順甚至覺得沒活頭了。人活臉,樹活皮哩,叫丫頭一折騰,祖宗都羞成關老爺了。
真鬼迷心竅了。
先前,蘭丫頭對老子知疼知熱貼心貼肺,咋一修行,一行善,反倒六親不認了?莫非,也像《封神》上的蘇妲己那樣,雖仍是那個舊身子,魂靈子早成妖精了?
老順找孟八爺吐一陣苦水,心卻絲毫輕鬆不了。
“隨緣吧。”孟八爺說,“你又不能鑽進人家心裡把她的想法抓出來。這世上,最難轉的是心。釋迦佛呀,孔聖人呀,說到底,還不是為了教化人心?可教化了幾千年,人心倒更壞了。”又說:“蘭丫頭沒盼頭了,抓根稻草,就當成救命的船了。”
老順嘆道:“細想來,那丫頭,也真命苦。自小到大,她沒經過幾件順心事:想念書,可老子只有四兩油,供她,就供不了娃子;大了,又得換親,換個可心人也成,那白福,偏偏又不是個好貨;只有引弟是個盼頭了,可又死了。真沒盼頭了。”
孟八爺道:“人就活個盼頭,窮了窮些,有盼頭就好。沒盼頭,就跟牛馬一樣了。蘭丫頭沒盼頭了,她正想再有個盼頭,正好,遇上金剛亥母了,就合鉚了。也成哩,人活個啥?心。幸福也是心,痛苦也是心。心幸福,人就幸福;心痛苦,人就痛苦,跟別的關係不大。千萬富翁照樣跳樓,窮漢照樣高興得成天喊秦腔。樓裡軟床上的富人惱苦得睡不著覺,窗外的硬土地上卻臥個窮漢作好夢。啥都全靠這個心。至少,蘭丫頭有盼頭了,那空落落的心有了個主兒,對不?”
老順問:“這麼說,她信那亥母是好事?”
孟八爺道,“所謂邪法正法,不在於說得多動聽,區別在於正法是利益眾生,邪法是害人。正邪之分,全在於心。聽說,那金剛亥母法,倒真是藏傳佛教的法門。那金剛亥母洞,市裡也下了批文,是正規宗教場所。沒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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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又一拔兒人要“出關”了。他們一出關,猛子媽就準備入關“打七”。入關時,須在鳥雀歸巢之後。雖名“打七”,卻有九天:第一日,傍晚入關;最後一日,上午出關。中間圓滿“七天”,故名“打七”。
自第一次灌頂以來,金剛亥母洞從沒空過,你進我出,絡繹不絕。據說,不打七,不算真正的修行,死神一到,神識無主由業牽,就難免再入輪迴。多打幾次七,修些定力,臨終時就能到佛國。所以,沒打過七的猛子媽老做惡夢。夢裡,老見泥漿翻滾,化為大火,焚燒自己。神婆說:“你打一次七吧。”猛子媽說:“乾媽,七當然得打。不打七,也不算修行人。可那娃兒,你不能叫人家趁機抱了去。”神婆說:“放心。一打七,護法神護你哩。她想抱,也怕由不了她。”猛子媽放心了。傍晚時分,她又悄悄叮囑了老順父子一番,入關房了。同入關的,還有會蘭子、月兒爹、蘭蘭等。
老順簡直膩透了。這老妖,純粹是吃飽了撐的。自蘭蘭“脫胎換骨”六親不認後,老順對那修行沒一點好感。老伴在家中的一切勾當都令他厭惡,比如,每天早晚間,老伴總要在亥母神像前燃蠟,上香,磕頭,打哈欠,唸叨。後面幾種無礙大局,唯那燃蠟,分明是糟踏錢。一根蠟兩毛多錢,就算三天點一根,一月就是四五斤麥子,加上香,再加上別的供物,她一人就浪費十多斤麥子。此外,每到初一十五,還要隨心供養。這一“隨心”,不知又“隨心”了多少。多的沒有,但至少“隨心”了幾包煙錢和幾瓶酒錢。與其搞這號名堂,還不如供養他菸酒,叫他也儘性樂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