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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不笑才怪呢?都見不得叫花子端定碗,憑啥他一人發財?他是個啥?一個二桿子,一個偷了秋禾叫村裡人鬥得過不下去的賊,一個窮得溝子里拉二胡的紅眼老漢的崽子。憑啥?誰心裡舒坦?猛子不掘,別人也會幹呢。
《白虎關》第十八章(2)
“挖呀。”北柱喘吁吁道。
“換口氣。”
北柱也住了手,直起腰,擦擦頭上的汗。有風吹來,涼颼颼給人奇怪地爽。北柱心裡有些怯,就有意找個話,使自己的意識擺脫陰森。
他說:“正月裡,雙福給村裡人錢,你捉了沒?”
“沒。你捉了?”
北柱說:“當然捉呀。見錢不抓是傻瓜。硬嶄嶄一百塊票老爺呀。咋?你沒拿?”
“你咋能捉?你不看他那樣,像打發叫花子。噁心。別看他臉上……心裡可冷笑呢。最噁心的是鬥他最兇的那幾個,見了票子沒了魂 ,連頭三腦四也分不出來。那是錢嗎?那是狗屎,往你臉上抹呢。”
“管他呢。狗屎也罷,啥也罷,給老子,老子就拿,老子並不領他的情。該氣他,還氣;該罵他,還罵。不拿幹啥?為富不仁,為仁不富。那錢,不拿白不拿。”
猛子說:“嘿,全村像害了瘟症一樣呀,眼裡只有錢,只差喊爹喊萬歲了。拿了錢,失掉的是啥?是臉皮。”
“嘿,管他呢。我說猛子,你別螞蟻戴籠頭,假裝大牲口。窮就是窮。窮得連褲子都穿不上時,臉皮是啥?是屁股。你不拿?不拿白不拿!你以為不拿錢,別人會誇你?人家只會說你拔下屌毛栽鬍子,只顧威風,不管疼痛。一百個票老爺啊,不拿幹啥?為啥不拿?窮是老子的合該窮。他能給,老子就能拿!……哎,猛子,那天,他也花了好些呢,見一個人給一百,不管娃娃大小。我估摸,不下一萬吧。”
“一萬也罷,兩萬也罷,對他來說,一根毛。而你們,都跪下了。知道不?跪下了,別看一個個站得直稜稜的,其實都跪著。操!骨頭腦髓都叫他看透了。他只差往票子上吐口痰叫你們舔了……還一個個賊眉賊樣笑呢。呸!他是咋出去的?叫你們這些父老鄉親逼出去的。逼出去才學了手藝,才包了工,才發了財。現在,你們又像接天神似的,只差叫爺爺了。不就一百塊錢嗎?三拳兩腳就花完了,而那恥辱是洗不掉了。”
北柱說:“你也別想太多。錢是拿了,可照樣恨他。背後罵他的,也不是一個人。這不,老子照樣掘他的墳。別以為,他給了老子錢,別以為,他修了學校,老子就對他感恩戴德。報上誇他是啥熱愛家鄉的企業家。呸!老子不稀罕!”
猛子嘆口氣,搖搖頭,說:“人家的聰明正在這裡,錢花在明處修學校。其實,說一千,道一萬,不管他這個家那個家,實質是個商人。奸商奸商,無奸不商,無商不奸,報上說啥致富不忘家鄉,成才不忘母校。嘿,屁。他這筆賬算得很精,得到的,比花掉的多。就他這種有幾個錢的,在涼州能趕一驢圈。可就他腦瓜兒靈光,一修學校,又是上報紙,又是進電視,名聲出去了。這不,財又發大了。”
北柱嘿嘿一笑:“這孫蛋是鬼得很。聽說,最近又拿出了二十萬,成立個啥獎學金,專門幫助窮娃兒唸書,用的,當然是人家的大名。吃飽了,喝足了,嫖好了,逛夠了,又想留名了——還想千秋萬代留名呢。嘿嘿,不過,說心裡話,他要是不修學校的話,老子們也得集資修。誰都窮得夾不住屁了,哪有修學校的錢?別的村,一人集幾十塊呢……反正,不管咋樣,他也算給村裡幹了點好事。”
猛子冷笑一聲,想到了秀秀說過的一些話。它本是秀秀的牢騷,一張口,卻從自己嘴裡噴出了,“你懂個啥哩?你以為,他是為減輕你的負擔才修呀?你以為,他對村裡人感恩戴德呀?恨不得,他每人咬上一口呢。他爹咋死的?還不是叫你們這些餓老鴇鬥死的。他咋跑了外地?還不是叫你們這些瘋狗攆走的。你以為,他對你感恩戴德呀?你對他有啥恩?有啥德?值得他感?值得他戴?你以為他真愛家鄉?家鄉是啥?是窮山惡水狼都不想拉屎的沙旮旯,住著一窩想抽他筋剝他皮的窮惡霸,憑啥叫他愛?你說,憑啥?就憑你們把他爹的腦袋擰成個血葫蘆?手插到屁眼裡想想吧。這叫征服,懂不懂?他一張一張往你們面前扔票子是愛你?憐你?是揍你!嘿,他把一桶桶漂幾塊肥肉的泔水倒給你們,你們竟吃下去了。嘿,噁心。”這些秀秀的話,此刻說來,倒像出自自己肺腑了。
北柱也聽出來了,說:“你這話,咋和雙福女人一個味兒,那婆娘,動不動就說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