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部分(第1/4 頁)
《獵原》和《白虎關》也是這樣,我也是越“成長”,越不滿意它們。那不滿意導致的重寫和修改,也就無休無止了。
《白虎關》後記(2)
從二十五歲寫中篇《大漠祭》開始,到四十五歲長篇《白虎關》定稿,二十年就這樣過去了。這二十年,從表面看來,我只寫了一家農民。其實,它更是我最重要的一段人生歷程,我完成了從文學青年到優秀作家――我自己這樣認可――的昇華。不管我寫的有沒有價值,但至少做到了一點:我奉獻了黃金生命段裡的全部真誠。
一位朋友曾問我,你為啥不寫城市?我回答:因為世上有許多小說高手,他們寫了大量關於城市的經典小說、先鋒小說和時尚小說等。這文壇有我不多,沒我不少。但正因為寫老順們的人少,寫活他們者更了了無幾,我才覺得自己有了寫作的理由。我只能按我心靈的意願而為。否則,我就不寫小說了。我會去放生,去朝聖,去享受靈魂的安寧,或將那安寧傳遞給需要它的人。
老有人問:“《白虎關》比《大漠祭》咋樣?”我總是回答:“不好說。”要是按我以前的性子,我會肯定地說:“當然比《大漠祭》好!”因為在這三部長篇中,《白虎關》用了我最多的生命積累,耗了我最多的心血,投入了我最獨特的生命感悟;但我仍然回答:“不好說。”因為《獵原》的出版,讓我聰明瞭許多。有時,作者喜歡的作品,讀者則不一定認可。像《獵原》,它多次登上人民文學出版社的“專家排行榜”,還曾排名第一,可人們一提及,還是認為《大漠祭》更好。所以,我不知道《白虎關》能否贏得比《大漠祭》更多的喝彩。
我在《大漠祭》“序”中曾說:讀書如攻城堡,是需要實力的。欲讀真誠的作品,至少也需要投入相應的真誠。從對我的小說的解讀上,我發現了一個有趣現象:叫好者,多是相對寧靜之人。因為我發表的小說,都是從寧靜中流淌出來的,心靈浮燥者很難深入文字。關於它們,雷達、李星、崔道怡、閻晶明、白燁等先生都有過不同的解讀,其中不乏真知卓見。記得《獵原》完稿時,為避免讀者誤讀,我著意用了個題記:“在心靈的獵原上,你我都是獵物。”但好些人仍“僅僅”將《獵原》當成了環保小說,這如同把《唐吉訶德》讀成了騎士小說一樣。所以,這次人問我:“《白虎關》比《大漠祭》咋樣?”我聰明地回答:“不好說。”
好在我的寫作只為慰藉靈魂,非為贏得喝彩或是招來名利。當然,有喝彩有名利我很高興,沒有它們我也不沮喪。我曾在《我的靈魂依怙》一書中寫道:“我願意在喧鬧之中尋找一份清涼,在迷醉之中保持一份清醒,在庸碌之中體現一種高貴,在大善之前保持一份謙恭和敬畏。因為我知道,承載我思想的肉體很快會消失,無論我多麼虛矯和世俗,都不會改變我終究成為白骨的命運。相較於亙古的大荒,生命的翕忽善逝比閃電還快上萬倍。趁著還能表達自己的思想時,趁著還能做些有益於眾生的實事時,我應該投入全部的身心,奉獻全部的真誠,寧靜專注地做我應做的事。”
要知道,無論你是否願意,那名利和喝彩都會煙霧般遠去的。那怕此刻全人類都在讚美你,但這一茬人類消失時,你仍然會成為另一茬人類的陌生,除非你寫出了能叫下一茬人類也喝彩的東西。所以,問題的關鍵在於:你寫出了啥?
經過了十多年的深入生活之後,我常常成年累月融入寧靜和空靈,心無掛礙,觸目隨緣,行住坐臥,明空如天。讀書寫作之餘,心中也會湧出世上沒有的歌。於是我就唱它,陶醉在一種境界中。這時的唱,啥都不為,只將“我”消融於那善美的旋律之中,快樂無憂,覺醒於當下。當然,那時是想不到喝彩的,更不會算計唱一曲能掙多少錢。這時的“唱”,本身就是目的。
我的寫作亦然。
我老是陶醉在寫作本身的快樂中。當寫作進入酣暢狀態時,身心就嘯卷著能充滿宇宙的空靈和大樂。它幾乎超越了世上所有的享受。這時的寫,本身就是目的。
當然,除了享受寫作的快樂,我也會想些“寫作的理由”之類。我的寫作理由很簡單,概而言之,不過兩種,一是,“當這個世界日漸陷入狹小、貪婪、仇恨、熱惱時,希望文學能為我們的靈魂帶來清涼。”這是我領取“中國作家大紅鷹文學獎”時的發言,雖只有一句話,卻贏得了雷達、莫言等先生的喝彩,可見他們也深有同感。文學應該有一份光明,有一種能使我們的靈魂豁然有悟的智慧,它能使我們遠離愚痴、仇恨、貪婪和狹隘。 。。
《白虎關》後記(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