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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是真的嗎?”鄒雲順半信半疑。
唐麟澤想起丁薇那天問他要這瓶藥的情形:她面色凝重,多半是因為也想到了這件事。“你可以找個醫生問問。”
唐麟澤的話好像銅鈸銅鑼一呼而響,“嗡”的一下讓鄒雲順的思路也順著唐麟澤去了。他攥緊了藥瓶,仰頭喝了一杯酒,眼睛有些微紅地說:“我要把事情搞清楚!”
“她的確死得很蹊蹺。她的屍體火化了嗎?”
鄒雲順搖搖頭。他昨天晚上才從太平間將陳嶙的屍體領到火葬場去。想想就如此草草火化了她實在不妥。於是他想辦法聯絡到了陳嶙的父母,讓他們儘早趕過來見女兒最後一面。今天早上他便去接了陳嶙的父親和母親,將他們領到殯儀館見了化上冥裝、穿戴整齊的陳嶙。陳母哀痛欲絕,他們約定今天下午五點火化,隨後陳父陳母會將她的骨灰帶回家妥善安置。他看了眼唐麟澤,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陳嶙的父母都來了,想早些帶著她的骨灰回家。這是人之常情,難道要我把實情告訴他們,徒增傷心嗎?我本來心裡就很內疚,這麼一來,更是心有不安了。”
“那你就這麼讓她白白地……”
鄒雲順揮了揮手,篤定似的說:“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他習慣性地摸了摸手上的那塊表,那是不久前陳嶙送給他的,她買了一對,兩個人情侶般地戴著。在他的家鄉,是不興將鐘錶作為禮物送給別人的。表就是鍾,送表,老人們總是晦氣地認為是“送終”。而陳嶙的這般好心,陰差陽錯,一行成讖,送終的那個變成了自己。她那雙大而空的眼睛便從此不見了黑瞳,只有慘白的一輪,鑲著細密的血絲,陰陰地鋪滿了他的整個思緒。他看見窗戶外邊有一團鉛雲籠了過來,天空霎那間沉了下來。他放下筷子,對唐麟澤說:“不談這個了。我下午還有事,先走了。”
第102節:手機(9)
唐麟澤答應了一聲。鄒雲順起身,卻被凳腳拌了一下,差點跌倒。唐麟澤本想去扶他,不過鄒雲順紅著眼睛呵斥了一句:“我沒醉,別管我!”他便訕訕地坐下,看鄒雲順有些蹣跚地走了出去。
外面龍吟似的響了一聲——打雷。唐麟澤不知怎的就想到一隻白額吊睛的老虎,杵在雲端,張著血盆大口,向外呼呼地吐著腥風血雨。女人是老虎,時不時帶來一場暴風雨。這春日的天氣,也便是那老虎的臉,陰晴不定。
兀地,一道閃電斜斜地穿過雲層,劈了下來。隨即黃豆大的雨點紛紛地砸了下來,噼裡啪啦,像熱鍋裡炒的一樣,跳躍奔騰,趕趟兒似的將整個城市又籠罩在一片雨霧當中。歷來寫雨最有情趣的是李商隱,在巴蜀雨夜吟成一首詩寄給愛妻,題曰《夜雨寄內》。唐麟澤自認為自己是絕無先人的這種情趣。別說是共剪西窗燭了,今天若是回家,也許家裡一團漆黑,連燭火的微光都變成奢求了。
他神情有些黯淡,悵然地望著窗外的雨,無聲地嘆了口氣。
小店因為雨的降臨而突然多出如許的客人。唐麟澤付了賬,撐開他那把隨身帶的黑布雨傘,一個人穿過雨簾幽幽地去了。遠遠地看,他的身影罩在水霧之中,灰濛濛的,倒像是某位畫家筆下的寫意隨筆,用墨皴了一筆。可惜的是,看不見眼睛,只有個淡而又淡的輪廓,在宣紙上一點一點地暈了開去。
丁薇將那款紅色的手機拿在手裡,把玩了又把玩,平常唐麟澤聯絡她便是透過這部手機。他不敢公開用自己的身份往她寢室打電話,可是辛子喬敢。他三天兩頭地打電話到丁薇的宿舍,無非就是問問她,吃過飯沒有,最近在做些什麼之類的。
張欣然的鋪位靠近電話,每次她接過電話總是轉過身來衝大家神秘地一笑:“哎,你們猜這又是找誰的啊?”
大家都起鬨指著丁薇,推搡著她去接電話。有時候她會和辛子喬出去逛逛街吃吃飯,他好像什麼都知道,卻又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極盡討好之能事,總讓丁薇日漸冰冷的面孔露出一絲笑容。她記得辛子喬第一次吻她的時候,她閉上眼睛,感覺到他柔軟溫暖的唇緊緊地貼在她的上面,輕觸之間,彷彿是蜜蜂摘採花蜜,蝴蝶扇動翅膀,蜻蜓掠過水麵。她嚶嚀一聲,腦海中全是這些柔美的意象。和辛子喬在一起的時光,她總是可以聯想到這些讓人心醉的事物,他的掌心溫暖而乾燥,在這個乍暖還寒的時節中,握住她冰冷的手,憑空給予她如許的慰藉。他並不是唐麟澤之流,只想要她,佔有她,讓她延續唐姓一族的生命。辛子喬只會緊緊地擁著她,指著漫天的星星告訴她,哪顆是牛郎,哪顆是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