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1/3 頁)
李家家門口那一番鬧騰之後,這個名叫奉仙鎮黑河村的村子有一陣子沒消停下來——聽說是那天晚上,無論男女老少,整個村子每家每戶人都聽見了李家嬸嬸的哭聲,那聲音乘著風傳遍了黑河村,猶如女鬼哭號,哪怕是在這種悶熱的天氣裡咬牙緊緊地將窗關上,哭聲彷彿都還是在耳邊盤旋不去。
有人信誓旦旦地說自己聽見了哭聲中還夾雜著嬰兒的哭聲。
至此之後,也不知道究竟起源於哪裡,鄉間鄰里開始流行起了一個奇怪的傳聞——
村尾老牛家的孩子被蚌精娘娘上了身,這位蚌精娘娘是大黑河龍王爺的侍妾,前來人間尋找自己的孩子,卻不料那龍子早已死在了人間,蚌精娘娘因為尋找兒子被困在了凡人的軀體裡又掙脫不了身所以發了怒,這才導致黑河村遭遇大旱天災……而那一天,因為村民的人聚集在李家嬸嬸門口要求分食新出生的嬰兒,這一舉動更加觸怒了失去了兒子的蚌精娘娘,所以蚌精娘娘顯靈了,不願意賞下那一口吃的,並且現在她要整個黑河村的村民統統陪葬。
……
最開始聽到這個傳聞的那一天,白朮正巧跟著牛家夫婦一塊兒到鎮子上領取官府每隔日例行分發的稀粥,當時跟隨著緩緩往前蠕動的隊伍,站在擠擠攘攘的人群中間的白朮正踮著腳探頭探腦地往前看,在看見一名剛剛領到新粥的年輕女人正小心翼翼對待什麼寶貝似的將捧在手心的那碗“乳白色的白開水”一點點灌進她懷中嬰兒的口中時,她隱約聽見了有人在她背後說到了“牛家”以及“蚌精娘娘轉世”。
等白朮轉過身順著聲音的來源看去時,那個聲音卻立刻消失了。
小姑娘皺起眉,重新轉過身假裝自己什麼都沒有聽見——這個時候,牛家大媽正在她身後抱怨牛大力今個兒出來的水沒帶夠導致她現在口渴得要緊,說完之後,她還伸手拍白朮的背,問她渴不渴。
回過頭看了一眼牛大力那張老實巴交一看就屬欠欺負的可憐臉,白朮沒說話,只是息事寧人地笑著搖搖頭。
別看牛家大媽這會兒什麼事都緊著她的“寶貝兒子”,事實上在這之前的幾天裡,這女人始終對白朮保持著一股不冷不熱的生疏勁兒——白朮知道,牛家大媽是在怪她慫恿李家嬸嬸將自己的孩子入土為安,但是孩子終究是李家嬸嬸生的,雖然這會兒大家對於新生嬰兒顯然有另外一種身份的看法,但當媽的還是最有話語權——
李家嬸嬸說她生下來的是人,那他就是人,而不是隨便誰的碗裡的一塊能用來果腹的食物。
所以李家嬸嬸做出的決定,雖然牛家大媽心有怨言,卻還真的沒資格說什麼。
牛家大媽雖然氣自己這糊塗蛋兒子真糟蹋了好東西,但是牛狗娃終究還是她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一塊肉,換位思考,如果讓她把牛狗娃放鍋子裡煮熟了,她恐怕也是再餓也吞不下那一口的……這麼想著,牛家大媽心裡的氣就消去了一些,又過了幾天後,牛家大媽在某一次做自我說服工作中時猛然想起那天李家嬸嬸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連著對自家狗娃說了十幾次謝謝那場景,頓時覺得那場面倒也挺給自己長臉,自我安慰工作這才算是真正生效,連帶著看自家大病一場醒來之後越發少言寡語的“傻兒子”蹲在角落裡啃麩皮餅的模樣也跟著順眼了不少,一系列種種事件導致牛家大媽的思想開始往另一個極端的方向走,於是,沒用幾天後,牛家大媽和李家嬸嬸最喜歡的話題從“狗娃真是犯了渾病”的模式變成了第二種模式:俺兒心善,引著俺們往善的路上走呢,那是菩薩轉世。
白朮最初聽到牛家大媽這說話的時候那是相當無語,一個激動差點兒被硬邦邦的麩皮餅磕缺了牙,疼痛之間她一連翻了好幾個大白眼。
牛家的內部戰爭至此才算偃旗息鼓。
於是這一天天還沒亮,白朮就被她這個便宜老孃從床上面拎了起來,在牛家大媽不乾不淨的謾罵聲中她睡眼惺忪地用帶著土腥味兒的水洗漱了一番,這才從便宜老爹牛大力的嘴巴里得知,今天牛家夫婦準備帶她到鎮子上取隔日例行發放的賑災粥。
牛銀花留下來負責看家。
等牛家剩下的三人拖拖拉拉終於出了院門的時候,小小的鄉間土坡路上已經相當熱鬧了起來,每家每戶似乎都趕在這個時候出門準備到鎮子上去——白朮看見一些人手上還拿著元寶蠟燭,問牛家大媽今個兒什麼節日需要祭祀,牛家大媽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見詢問無果白朮也不再糾纏。
順著人群,牛家三人幾乎沒有什麼懸念地他們來到了發放賑災粥的地方,遠遠地白朮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