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第1/3 頁)
紀雲聽著這聲音實在耳熟,先是微微一愣,幾乎是下意識地鬆開了緊扣住對方手腕的手——這時候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用勁兒有多大,若是尋常的宮女被他這麼捏一下,怕是早就嚷嚷痛撥出聲來……
正奇怪哪來的宮女這麼皮糙肉厚的呢,便看見面前的人整理好了兜帽抬起頭,他低下頭時,便就這樣冷不丁地對視上了一雙在瑩白色的雪地映襯下,顯得異常晶亮的黑色瞳眸——來人似乎是生怕他不認識似的,又壓低了聲音,強調了句:“師父,是我。”
這會兒輪到紀雲半晌回不過神來了。
眼前這張臉他是極為熟悉的——事實上,他看過這張臉哈哈大笑的模樣、生氣憋得滿臉蒼白時的模樣、狗腿子時候連眼睛都彎成月亮的模樣——甚至的是大哭的模樣,然而此時,他居然有些不敢輕易出聲肯定自己真的認識眼前站著的這個人。
在紀雲的印象中,眼前的人應該是一頭頭髮高高豎起,穿著普通的深色侍衛服,整天上躥下跳猴子似的模樣……
而此時,她的長髮用一根樸素的木贊子鬆鬆地挽起,伴隨著她一路趕路過來,有幾縷長髮已經散落下來;她已經換下了尋常平日裡穿著的普通侍衛服或者飛魚服,身穿一件厚厚的小短襖褂,那小短褂的領子毛茸茸的將她的脖子都遮擋了起來;短褂下面也不是那種方便飛簷走壁的寬容束腳褲子,改成了幾乎要蓋住鞋面的長裙;那張臉被養得紅撲撲,抬起頭的時候還能看見面頰上的肉,就連眼底之前因為經常熬夜值班慣有的黑眼圈都不見了……
紀雲想起了木蘭詩的最後幾句“當窗理雲鬢,對鏡帖花黃,出門見夥伴,夥伴皆驚忙”裡的“夥伴”究竟是有多麼“驚忙”了…………不,豈止是“驚忙”,簡直是驚悚。
一時間,白朮不說話,紀雲也不說話。
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氣氛尷尬得快飛起來。
紀雲幾乎是心中有氣:這傢伙穿成這樣大搖大擺地闖入都尉府,這是準備嚇唬誰呢?
…………………………………………………………雖然他確實是被嚇唬得夠嗆。
而此時,白朮見眼前的人不說話,臉上的表情又是一會兒陰一會兒晴一會兒眼瞅著都快下暴風雪了,頓時急了,伸出手拽了拽面前僵硬著臉的指揮使大人的袖子:“師父?師父!紀大人?你大爺的,紀雲!不會真不認識我了吧?別這樣,萬歲爺不說錦衣衛靠眼睛和耳朵吃飯,你們不能不認識我啊——萬歲爺那個江湖騙子——”
當白朮抬起頭微微湊近紀雲,並舉起手在他面前晃動的時候,恰巧有一陣寒風吹過——於是紀雲眼睜睜地看著她似乎像是怕被風雪迷了眼似的微微眯起眼,並順手抬手,將那被吹散下來的長髮別到耳後。
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紀雲卻發現自己的眼睛有些挪不開來——他這才恍惚地,原來他徒弟好像也是比他想象中的好看一些的。
一路從一名普普通通的錦衣衛過來,他紀大指揮使什麼大風大浪奇葩事兒沒見過,然而唯獨這一刻,他發現自己居然一下子說不出話來——那內心震撼的程度,一點兒也不亞於十幾天前他活生生地從眼前這傢伙的櫃子深處掏出一大堆女人月事用的東西時。
“你才是江湖騙子,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紀大指揮使皺起眉,抬起手將那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的爪子摁下去,將面前的人上上下下地當量了一圈,頓了頓後老半天吭吭哧哧地擠出一句,“……萬歲爺那兒挺養人的啊?”
白朮:“……”
紀雲見白朮沒反應,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好像在跟一個姑娘說話,急忙想更正自己的說法,卻在這個時候聽見站在面前的人忽然毫無徵兆地“嗤嗤”笑了起來,隨後那張被養得白嫩嫩胖乎乎的臉上露出了個紀雲熟悉的壞笑:“那是,好歹是魚翅鮑魚,哪怕是萬歲爺漏口湯給我那也是魚翅鮑魚的湯——”
那熟悉的語氣,讓紀雲居然下意識地鬆了口氣,他微微眯起眼,反問道:“所以呢?你穿成這樣,是來跟你師父我炫耀現在多瀟灑,順便寒磣一下我以前多虧待你?”
“嗯,對的呀,不愧是指揮使大人,目光果然毒辣呢,”白朮臉上的笑容不變,一邊說著還一邊裝模作樣地扯了扯打從從宮女的手中接過來她就沒注意看到底長什麼樣的裙子,挑起眼問紀雲,“好看嗎?”
“像男人偷女人家的衣服穿,”紀雲面無表情地說,“變態得很。”
“就知道你說不出什麼好話,這不是萬歲爺把我的侍衛服都收繳了不讓我穿麼,你以為我想穿這樣來嚇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