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第1/3 頁)
白朮沒跟天德帝討價還價。
她知道天德帝今天鬆口肯讓她回都尉府看看熱鬧已經極是難得,正所謂見好就收,接下來她再也沒提回都尉府的事情,反而是東拉西扯說些無關的內容——彷彿生怕面前的人想起來不對味又忽然改口。
天德帝自然知道面前的小孩心裡頭打得什麼小九九,卻也不揭穿她,說話那都算得上是和顏悅色,她說什麼,他便順著她說,有時候甚至故意使壞將可以說下去的話題堵死了,然後逼著面前的人不得不憋紅了臉,絞盡腦汁再想別的內容。
白朮心裡雖惱天德帝今兒怎麼這麼難聊,但是因為有求於他,反倒是忍了下來——於是兩人之間居然一塊兒排排坐吃了一餐無比和平的早膳。
早膳過後,得放一天假的白朮一溜煙就跑了。
她一路摸到平日裡給宮女沐浴的偏殿後山,仔仔細細洗了個澡——這會兒大早晨的,後山人少,再加上雖然現在白朮的名聲可響亮,可是知道她長什麼樣的人其實並不算多,所以她透過天德帝那兒管薛公公要了個養心殿伺候的宮女的腰牌,一路暢通無阻就進了這地方。
守著後山的小宮女見她養心殿的牌子,還紛紛給她行李叫姑姑。
白朮頓時覺得她打從進宮那一路就是這麼狐假虎威過來的——以前仰仗著一塊都尉府的象牙牌,如今又換成了養心殿大宮女的腰牌。
白朮一邊泡在溫泉裡洗澡一邊胡思亂想,洗好了渾身熱騰騰地爬起來,因為溫泉是露天的,一陣寒風吹來吹得她連打了幾個寒顫——白朮哆嗦著趕緊伸手去拿她放在一旁小椅子上的衣服,卻在剛把那小小的肚兜褻衣往身上套時,忽然停止了動作——
她低著頭,死死地盯著手中的羅裙小短棉襖,愣怔片刻。
大約十來分鐘後,又一陣寒風吹過,彷彿將她吹醒來一般,她這才面無表情地將那衣服機械地一件件往身上套——
這會兒,之前那能“回孃家”的期待激動心情此時忽然如同被一桶冰水迎頭澆下,熄滅了個一乾二淨。
她早該想到的。
她光是一腔熱血想要回都尉府。
想去見見她那些個許久未見面的兄弟;想去摸摸她許久沒摸到的大通鋪;想去給她許久未照顧的植物們清清枯葉掃掃雪——然而,她之前卻從來沒有想起來,這些都是她一廂情願要做的。
她從未考慮過,可能她睡得大通鋪早就被別人佔據;
她從未考慮過,她走了也會有別的人給院子裡的花草清理枯葉掃掃雪;
她從未考慮過……她那些個錦衣衛兄弟們,還能不能認她——雖然象牙牌子還在手上,雖然沒有正式的檔案宣佈廢除她的身份,然而如今整個皇宮怕是人盡皆知她已經從錦衣衛變成了另外一種微妙的身份——他們又會用什麼樣的眼光去看她?是不是也像那些個流言蜚語裡說的那樣,覺得她白朮打一開始就是抱著這麼一個目的進的錦衣衛?這麼一想,是不是連帶著當初她救了天德帝,也變成了為了攀上高枝的一部分?
想到這,白朮忽然覺得有些冷——而且是由內往外的那種,彷彿血液都在這冰天雪地的寒冷之中被凍結了起來。
都尉府向來是閒雜人等面近。
而如今的白朮,沒有了繡春刀,沒有了飛魚服,光光只剩下一塊象牙牌——她,就是閒雜人等。
想到這兒,不遠處松樹上忽然傳來刷刷聲,大約是哪隻還未冬眠的松鼠從枝頭跳過,落下一大塊雪塊來發出聲響,白朮站在水池邊,眨眨眼,哆嗦著穿上鞋一邊將身上的衣服攏得更緊了些——
“這天氣,真是太他孃的冷了……”
白朮嘟囔著,攏了攏溼漉漉的頭髮,不意外地發現半乾的頭髮在她發愣的這片刻時間都結上了一層薄薄的霜,她將那些霜拍掉,又將手縮回袖子裡——想了想後,她覺得天氣實在太冷了,她需要暖氣,所以……
原本準備沐浴完救回都尉府好好跟眾位錦衣衛兄弟們熱鬧一天的白朮抬腳,面無表情地走向了與通往都尉府完全相反的方向——她又回了養心殿。
…………………………好吧,她承認,在就差這麼臨門一腳的情況下,她光榮地,慫了。
……
白朮不知道自己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回養心殿的。
她只知道當時她身上披著大宮女的斗篷,拉起了帽子,甚至沒敢抬頭看今兒當值的錦衣衛是哪幾位,直接混在一堆給天德帝端茶送點心的隊伍低調滾回了她的“鳥籠”裡——
當她一腳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