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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精神,或者叫做“道”,這是最高的政治和文化理想。按照這個理想,世界的最佳狀態是由聖人統治的太平治世。聖人,首先是一位具備理想人格的導師與先知,其次才是具備推行仁政能力的帝王。這套學說又被概括為“內聖外王”四個字。第二,便是現實的,由列祖列宗構成政治秩序,或者叫做“勢”。勢是實現道的途徑,道是勢的目的。如果用一個玄學的概念來解釋的話,就是:道為體,勢為用。作為一個追求聖人和仁政的君子,他出仕的目的,不應該是求得俸祿,而是將自己侍奉的帝王,由外王引導到內聖的境界。倘若列祖列宗不爭氣,倘若勢妨礙了道,君子只得回到道的懷抱。一個天下矚目的名士,如果能夠拋棄出仕,選擇清貧與隱逸,就是在勇敢地宣佈:帝國已經失去了道義上的根據。
郭泰選擇了一個深秋晴朗的日子。走的時候,太學為之一空。出了北門,便看到了李校尉和上百輛的車駕,京師的衣冠大儒們幾乎都到了。李校尉攜住郭泰的手,將他拉上自己的車子。大家簇擁著他倆向西北行去。
經過北邙山的時候,秋風蕭瑟,放眼望去,草木凋零,墳墓逶迤成片。忽然,送行的隊伍中,響起了高亢而悲愴的歌聲:
去者日以疏,來者日以親。出郭門直視,但見丘與墳。古墓犁為田,古柏摧為薪。白楊多悲風,蕭蕭愁殺人。思還故里閭,欲歸道無因。
人們來到黃河岸邊,停在一處長著大槐樹的高坂下,隨行的僕從們忙著佈置好幾案和酒食。入席之後,郭泰和大家說了些道別和勉勵的話語。幾巡酒下去,席中唏噓感慨之聲紛起。郭泰聽著身邊黃河的驚濤駭浪,遙望秋水長天,北雁南飛,孤寂與愴涼,充滿胸臆之間。他對大家說道:“時值今日,感激諸君厚意。郭泰無以言語,請援琴作歌,與諸君別。”
激揚的琴聲伴著郭泰深沉的歌聲而起,幾個已有醉意的太學生也隨之起舞: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餘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浮雲蔽白日,遊子不顧返。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棄捐勿複道,努力加餐飯!
宴罷,李校尉讓大家止步,自己又與郭泰共乘一車,上了高坂,駛向渡口。大家引領望之,有人感嘆道:“眇若松喬之在霄漢啊!”
申屠蟠也與大家道了別,不過他與郭泰相反,往東南而去。從此,他便絕跡於淮水流域的梁國碭山之中,築草屋於大桑樹下,終生不出,全其高志,年七十二而逝。
郭泰的離去,給李膺等清流士大夫們帶來了更大的悲憤,由於是已經出仕之人,他們的人格就不允許他們作出像郭泰、申屠蟠之類的處士們的選擇。他只有拿出整個性命,去為歷史負重,作荒漠中的呼喊,作壯烈的犧牲。
李校尉又接手了一樁案子。案發地點,乃是河內郡。
張成,河內人,是個術士。他的特長是風角之佔,也就是透過對季節更換時的風向觀察,來推斷人事的吉凶。不過,他是個有名的術士,因為他用這套小把戲結交了中官們,又透過中官給天子佔過幾次,因而被人奉為神明。大凡昏聵的上層人物,皆喜結交具有特異功能的人,因為古人有言:“國之將興,聽於民;國之將亡,聽於神。”
延熹九年(166)春風初起的時節,張成在一個甲寅日,感到風颳得很高,並吹響了柳枝。他知道,按佔法,這預示著朝廷要大赦天下了。他想起兒子有個仇人,便告訴兒子這一徵兆,讓他放心大膽地殺了仇家。
《品漢朝》第二章 大放逐(9)
明目張膽的殺人案發生後,殺人犯從容自若地進了李校尉的監獄。七天之後,他父親的預言應驗了。說句真話,如果沒有他父親的原因,李校尉或許就按朝廷的詔令辦了。可這次,當他被叫到大堂之上,得意洋洋地準備聆聽大赦令的時候,一見到李校尉那張臉,他就立刻明白:父親的預言失靈了。
張成聰明反被聰明誤,喪子之痛,讓他氣得快要瘋了。他一連多日地奔走於宦官的門庭。最後,由他的一位在朝中做官的弟子牢修,向天子上了一封誣告信,聲稱:“司隸校尉李膺等,養太學遊士,交結諸郡生徒,更相驅馳,共為部黨,誹訕朝廷,疑亂風俗。不遵朝廷詔令,濫殺已赦之民。”
天子的身體已被酒色搞得一塌糊塗,脾氣也隨之壞得厲害。他再也架不住中官等人的勸說,年輕而蒼白的臉氣成了青色,震怒之下,他讓中書起草詔令,在京畿和各個郡國收捕這些“共為部黨”的“黨人”。可是,詔書又被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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