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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農張奐接到詔令,讓他遷任太常。這是個位高事閒的官職,掌管朝廷的禮儀與祭祀。謝弼,則被外遷至江淮一帶的廣陵府,擔任地方行政副長官。接到調令後,謝郎中就感到不妙,廣陵府屬東郡管轄,而郡守曹紹,正是曹節的侄子。
幾個月後,謝弼在廣陵府任上被捕,死於郡獄。
張奐仍在努力,他聯絡了尚書劉猛、習韙、衛良等人,鄭重地向天子上疏,要求朝廷准許王暢、李膺二人進入中樞,在太尉、司徒、司空這三公中充任二職。沒過幾天,他的府第就被中黃門包圍了,為首的中官對他宣讀了聖旨,指責他擾亂朝綱,構黨營私。
這回,張奐的心涼透了。不知怎地,他開始自嘲起來,絕望使他大徹大悟,一反常態。他沒有作任何辯解,接詔之後,馬上脫去朝服,免冠跣足,來到北寺獄自首認罪。
過了幾天,張奐回到府中,吩咐緊閉府門,重新佈置起自己的書齋。他又研讀起《尚書》來了。他有上千名學生,心情平靜的時候,也上一上課。
風波暫時平息,朝廷扣除張奐三個月的薪水,以示懲罰。
張奐和謝弼的碰壁,在於他們的封事中提到了李膺和王暢。這兩個人的名字,勾起了宦官們自先帝朝就已落下的心病。仇恨和積怨,讓他們感到渾身痛癢不堪。曹節和王甫等中官都認為,趁著大將軍陣營剛剛受到重創的機會,根治這塊心病。
李膺和王暢,是孝桓皇帝朝的黨人。
黨人的話題,得從先帝朝講起。
本朝自高皇帝開基以來,沿承秦帝國創制的中央與地方郡縣兩級行政制度,一改周代的貴族分封和世襲制度。帝國選拔官吏的根本準則,不再依靠貴族的宗法血緣,而是受過教育的民眾——士人。和秦始皇不同的是,本朝列祖列宗所用計程車人,不是學申、韓法家之術的獄吏,而是自幼習誦五經的經生。因為本朝的列祖列宗接受了始皇帝的教訓,不再把單純的法律作為治理帝國的主要手段,而是推崇自周文王、周公直到孔夫子構建和傳授下來的一套道德文化的理想。本朝的理想是德治而非法治,儘管帝國的法律也很強大。起用這些經生的方法,是察舉和徵辟,也就是將地方官員考察推薦與朝廷調查徵召的手法結合起來。中央和地方雙向試用的官吏,來自許多名目:比如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舉孝廉、至孝、有道、敦厚質直、仁賢、茂才,試五經博士弟子、太學生,試明經、耆儒、童子,試尚書、將帥等等。從這些名目可見,本朝用人的標準,是士人的德行和經術。當他這兩方面的修養已形成了一定的社會聲譽,他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士大夫行列的候選人,一般把他們叫作名士。從原則上講,即便是帝國皇室成員,如果他不甘於僅僅做一個享受生活的侯王,而想獻身政治,也必須走這條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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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漢朝》第二章 大放逐(3)
老實說,本朝的久長,在於列祖列宗一直堅持著這一制度。
不過,一個人的名聲,恐怕不僅僅靠自己的德行和經術,還來自於他的交往。有條件計程車人,往往年輕時就去京師遊學,或入太學跟從博士學習,結交中央的名人和士大夫,同學之間也形成了群體。地方的名士和地方有清望的官僚之間,往往也有著師生或朋友的關係。他們在一起,激勵品德,研討經術,議論政治。
像任何崇高的理想都與庸俗的現實相依為命一樣,本朝仕途的道德標準也攜帶著功利的目的。因為熱衷於仕途計程車大夫們不僅要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還要為自己,為妻小,為宗族,為親黨謀福利,謀權勢。於是察舉徵辟之中,就有了複雜的文章,直至成了赤裸裸的貿易活動。孝和皇帝以降,帝國的察舉銓選,多為外戚、宦官交替把持,朝政昏暗,士風日下,忠正之士被廢,虛詐阿諛之徒登堂。不能說,外戚和宦官以及依附於他們計程車大夫們,故意要把帝國的制度搞垮,但他們總是將權力看成是聚斂財富的手段。這種權力經濟觀,勢必給本朝的政治乃至經濟帶來嚴重的惡果。命運總是將才華加上清貧交給前者,而將平庸加上財富交給後者。孝桓皇帝朝,京師就傳著一首民謠:
舉秀才,不知書。舉孝廉,父別居。寒素清白濁如泥,高第良將怯如雞。
至少在孝順皇帝朝,士大夫們已有清流與濁流的區分。當時的地方吏治和政治風氣已腐敗不堪,因而政府監察部門不得不於漢安元年(142),選派八位御史,到各地巡察。武陽人張綱,作為其中最年輕的一位,卻將這種走過場的巡察看得最透。他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