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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何時的事?”且元繼續煎藥,面不改色問道。
因為他過於平靜,莊右衛門的妻予約略鬆了口氣,又有些失望,“今日下午,訊息已傳遍京城。”
“今日下午?”
“行刑之地乃是六條河灘,正是二十年前關白豐臣秀次一家被處死的地方,至今還被稱為畜生冢。人人都說是因果輪迴呢。大人您要去為他送行麼?”
“送行?”
“是啊,右府大人只有這麼一個兒子,真是殘忍啊。”
“是啊,去一趟倒是無妨。但,人必甚多,我這身子恐怕經不起折騰。況且,我還得去取藥。”
莊右衛門的妻子臉上明顯露出不滿和鄙夷,冷冷道:“那我就獨自前去為國松丸公子送行。不管是敵是友,孩子總歸無辜。”
且元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將藥緩緩注入碗中,聞了聞,又吹了吹,緩緩喝下。
松田莊右衛門家正面三間半,縱深約十二間,宅子不大。且元住在院中一個小屋,足不出戶,鄰里並不知所住者何人。
右衛門內心雖瞧不起且元,卻從未與人提起,他有自己的盤算:若讓人知且元住於家中,大坂的殘餘勢力定然前來。他原本想得到片桐的信賴,藉此飛黃騰達,如今看來,一切都已化為泡影。後世有說且元在大和額安寺自殺,也有說乃是病故,由此可見,且元前往京城一事當時並不多為人知。此不多言。
且元長子孝利代父前往伏見城,侍奉將軍秀忠。只有他知道父親在何處,還派人暗中保護。
辰時前後,且元戴上斗笠,偷偷出了門,迅速僱了一乘轎子,到了新京極三條後方的誓願寺門前。誓願寺乃天正年間為京極高次的姐姐松丸夫人而建。當年松丸夫人無論才智還是美貌,都不遜於澱夫人,深得秀吉公寵愛。
且元到了寺院山門前,下了轎,直奔塔頭所在的護正院。“煩請小師父通報一聲。”他聲音平靜。他在努力控制情緒,他知,自己只要稍一激切,便會吐血,堵塞口鼻。他對門口的年輕和尚說完,取下了斗笠。僧人認得且元,應了一聲便急急朝裡去了。
且元彎下身,坐到門前的臺階上,等著。他小聲自語道:“還是太著急了。忘了澆莊右衛門家的牽牛花。”
住持智信和尚出來,拉著且元的手,把他帶至客室。且元約略調整一下呼吸。住持道:“大人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
“大師聽說了?”且元提起了國松丸的事。
“所指何事?”
“今日國松公子就要被處決。”
“這……”住持倒吸一口氣,擊掌叫來一個小和尚,“所司代大人會放過國松公子一事,你是聽誰說的?”
“弟子是聽本阿彌光悅先生所言。”
住持轉向且元,道:“大人可確定?”
且元緩緩道:“且元有一事要拜託大師,希望大師能安排。”
住持看了一眼伺候在旁的小和尚,道:“你再去打聽。等等,叫個人到六條河灘去看看,便知真偽。”他有些慌亂,又轉向且元,道:“老衲雖有所準備,但還是未料到國松公子這麼快就要被處決。”
且元不動聲色,單是問道:“當初大師為他取的戒名叫什麼?”他聲音很低,似乎在吝惜自己的每一次呼吸,“且元要去高臺寺,好久未見到夫人了。我要去拜託她供奉國松公子之靈。還得麻煩大師幫且元確認公子戒名。”
“老衲馬上前去確認。”
“牌位呢?”
“已備。”
“棺木?”
“亦已備好,外面看只是幾塊木頭,裡面卻刷了厚厚的土漆,還畫了家紋。”
“多謝。墓址選在何處?”
“暫時葬於為松丸夫人所建墓旁,待風聲過後,再將他移葬到彌陀峰太閣大人墓所。若斯時老衲已不在人世,也會留下遺言,託付後人。”
是年,松丸夫人病逝於西洞院的京極府。且元見欲將國松丸暫時葬在松丸夫人墓旁,心中略安,道:“請大師將他戒名相告。”他催促著,一刻都不肯浪費。
“稍等。”住持忙起身,取過一張美濃紙,上有一張小小紙片。
且元接逍來,畢恭畢敬捧住紙片作了一揖,方念道:“漏西院雲山智西童子。”
“大人認為可合適?”住持問。
且元並不回話,轉道:“為即將安眠於東山的孩子取一西字……”他再作一揖,輕輕拭淚,“世上並無佛國和淨土,夢想著能夠東山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