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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說?”
“他出言反駁,說在下目光短淺。”
“目光短淺?”
“他說我們所見之人,與人數多少、能力大小均無干系。人人都為生命存續,上連遠古祖先,下續子孫後代。要是能明白這個道理,便不會覺得不公。也就是說,不能因為鄰居的孩子多,便在心中打小算盤。暫時可能會有損失,但日後也可能兒孫滿堂,自是需要別家勞作。這世間並非一代兩代的世間,只有把目光放長遠些,想到百年千年之後,才非目光短淺。在下被他如此責罵了一通。”
家康突然大笑出聲,“勝重啊,看來是你輸了。我所說的並非這個。我是說,必須要有一個里正,來消除人之不平,並讓眾人明白這些。”
“里正?”
“不錯。我是說,此里正要放眼今後百年千年,讓不管出生在何時的人都行正道,幸福地過活。首任里正自當本阿彌光悅來做。他以日蓮大聖人為榜樣,是個有識之士。但,他若不能教導下一任里正,村中繁榮自將如曇花一現。世世代代的繁榮才是長久繁榮,里正的責任,正是要使這種繁榮源遠流長。設若無人繼承上一代的志向,一切都會變成一場夢……”說到這裡,家康聲音突然有些顫抖,竟扭頭哭了起來。
勝重吃了一驚。家康所言似並非光悅那村子,所謂上一代下一代云云,定是指將軍秀忠。勝重不由渾身僵住:家康對將軍戰後事宜的處置並不滿意。
“那老東西真是不錯。”半晌,家康方變回笑臉,繼續道,“一村,一藩,抑或邦國,初時如日出,總是振奮人心。”
“是。光悅比上次大人見他時,要精神許多。”
“但一旦真開始做,只怕會覺諸事不堪。”
“……”
“我肯定還有頗多未想到的地方,但我已然老了,將不久於人世。”家康看了看旁邊的蠟燭,道,“勝重,剪剪燭芯吧。今日我想與你在一個亮亮堂堂的地方好生談談。”
“遵命。都是在下疏忽。”
“啊,亮多了。我們剛才說到哪裡了?”
“說到村子建成之後,應該教導下一任里正。”
“是啊,萬物皆有源,如花果皆有種子。因此你把我的話告訴他,告訴他最重要的是教導後來之人,而且,要好生掌握教導之法。稍有不慎,便易疏漏。此乃我活了七十四年的心得。”
“遵命!大人,在下卻還有一事。”
“今晚有什麼話就儘管問,莫有顧慮。我也想在回去之前,好生與你談談心。”
“在下想知,大人在京城的這些時日,最不滿意的是何事?在下也好在日後引以自戒。”
“最不滿意……”
“是。”
“有四件事我甚不滿意。第一,便是在短時內,我打仗不太行了。關原合戰已去十五載,此次戰事讓我受驚不小。”
“這都是承平日久,天下息兵的緣故……”
“打仗不力,人便會變得弱小,由此失去自信;一旦沒了自信,就只會使人殘酷。兵器雖精,人卻會因膽小而心冷。此事啊,我要令柳生又右衛門反省……第二,便是世人顛倒了道德和法度。”
“道德和法度?”
“是。不管是將軍還是眾家老,都顛倒了道德和法度。法度之世的關鍵,在於是以道德為先還是以法度為先。勝重,你想想,若將二者顛倒,便總會強調威信。”說到這裡,家康陰陰地盯著勝重。
勝重有些惶恐。他這才漸漸明白家康今日為何把他叫來。當家康問到道德與法度何為先時,他自責不已,胸膛如被一把利劍穿透。實際上,除了秀忠,勝重也時常將“威信”二字掛在口頭。他們自然知道德很是重要,但親信和譜代大名們都理所當然地認為:先應樹立幕府威信。
“你應該明白,勝重。”家康依然冷冷看著勝重,繼續道,“所謂法度,不過是一些人為了需要,才制定出來捆綁他人的繩索。”
“這……”
“你認為可恣意使用這繩索去捆綁他人嗎?”
“當然不能。”
“嗯。家主在制定禁止奢糜的家規之前,若能以身作則,用度節儉,即便不必每日講威信,家裡人也會自覺遵守。”
“是。”
“但若把達二者顛倒了,會怎樣?世人對太平的渴求,其實就是想讓操權柄者停止殺戮,讓百姓安樂過活。”
“是。”
“但本來渴望太平之人,卻殺掉了原本可以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