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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回合之後,他們才發現各自都已負傷。平八郎左手虎口被震破,滲出血跡來;而城所助之丞的右大腿也負了傷。雙方額上汗涔涔的,卻仍然不許人前來助戰。他們大聲呵斥同伴:“不要出手。”
只要再一個回合,便能夠分出勝負。平八郎從未想過自己的生死。他一直認為,死是很遙遠的事。他仗著年輕氣盛,又向對方逼過去。
“等等!”對方突然道。
“你害怕了。”
“我不是城所助之丞。”
“你不是城所?”
對方握著長槍,點點頭。
“那你是誰?”對方微微笑道:“我乃牧野總次郎康成。”他聲音很低,彷彿怕周圍的人聽到。
“你……牧野總次郎?”
“你悄悄去告訴松平家康,就說我志不在今川。之所以和你過招,並戴上城所的斗笠和圍巾,都是為了傳達此意。”
“你就是總次郎君?”平八郎撤回長槍,“好。好險。剛才要是半之丞……”平八郎正說著,突然聽見總次郎大帳附近傳來吶喊聲。
戰爭中,最能看出一個人的幸與不幸。
本多平八郎被城所助之丞擋住去路,萬分焦急,但實際上他的對手正是他要找的大將牧野總次郎;而蜂屋半之丞毫不猶豫地衝向敵軍主力去尋找大將,卻碰到了意想不到的敵人。
一個男子坐在帳中,那本應是牧野總次郎的位置。
半之丞接連砍翻了兩個侍衛,衝入帳中,那男子慢騰騰站了起來。“我乃河井正德。你是蜂屋半之丞吧?”
他一邊說,一邊以手中的火槍慢慢對準半之丞。
“你是河井正德?”
“正是。既然你好不容易才闖進來,就讓你嚐嚐五十連珠炮的滋味。你現在逃還來得及。”
河井正德從前名小助。一次他從戰場撤退時,敵人大聲吆喝:“那傢伙腳受傷了。快追!”河井聽到吆喝聲,猛回頭道:“阿你陀佛,我可沒有受傷,我天生得一副跛腳。”
他一邊盯著追趕的敵人,一邊撤退了。氏真聽說此事,特意以“牛得”的諧音,為他取了新名字。“從今以後,你就叫正德吧。”
正德在半之丞闖進之前,已經裝好彈藥候著了。半之丞進退不能,不禁握緊了手中的刀柄。
“你要上前來嗎,半之丞?”
“少廢話。我從不後退。”
“那就放馬過來。”
正德歪嘴笑了。半之丞突然向他撲去。
“嘭”的一聲,槍聲震耳欲聾,挨槍的半之丞和開槍的正德同時撲倒在地。
半之丞被打中了額頭,頭盔被震開,頭髮亂作一團,鮮血從蓬亂的頭髮中噴湧而出,而河井正德則被半之丞砍中了那條跛腿的膝蓋,癱倒在地。
“哈哈哈!”正德笑道,“竟然砍了我這條斷腿,真為我著想。”
“哼!”半之丞撐著武刀,站了起來。他眼前一片模糊,樣子如同赤發鬼,卻毫不示弱地回敬道:“不愧是正德,打得好準。但你的火槍卻打不死我半之丞。再來……”
正德已經翻著白眼倒在血泊中,總算趕來的松平家的武士們趕緊扶住半之丞。半之丞喃喃著“這究竟是什麼傢什”,一步一挪向外走去。看到此種慘狀,無人敢追上去。
被擊中額頭的半之丞走到帳外,意識到自己被部下攙扶著時,他感到腳下的大地在劇烈地顫抖。
“木板!”不知誰叫了一聲,聽來卻很遙遠。
“不必!”半之丞嚴峻而倔強,“牽馬來……”
鮮血模糊了視線,他雖然睜著眼睛,卻什麼也看不見,只有河井正德手持火槍的面孔還清晰地浮現在他眼前。
“哈哈哈……”被人攙扶著走了五六步,半之丞突然放聲大笑。人生五十年,剛剛走過一半,半之亟就站在了鬼門關前。雖然人人都有一死,但一旦真的面對死亡,無限的悲傷頓時湧上心頭。
“哈哈哈……”他又笑了。人,真是不可恩議。心中不明白,就要口唸南無阿彌陀佛,在領主和佛陀之間困惑、掙扎……但那種徘徊和困惑在這一發彈藥面前,卻如此蒼白無力。雖然如此,他卻沒有絲毫憎恨河井正德的意思。他也給了對方重創,他並不後悔,只是沒想到對方會當場死去。而只要正德活著,他半之丞就不能死,否則就是輸了,他半之丞怎會失敗?
“木板!”部下又叫喊起來,這時候半之丞卻已聽不見了。木板抬了過來,兩個隨從抬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