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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它是英國東印度公司偷偷派遣的偵察船。
當時英國把對清國貿易的壟斷權給了東印度公司。這種許可壟斷的證書再過兩年就要到期了。新興的工商市民已透過產業革命得勢,成了國會的主人,看來要延長許可證書的期限已經沒有什麼希望,新的領導階級現在高舉的是個人主義與自由主義的旗幟。
東印度公司不能不考慮留點什麼紀念品,為今後侵入中國的個人貿易家把中國的門戶開啟得更大一點。還有比這更好的紀念品嗎!?
東印度公司廣州特派委員威廉?布洛丁,為他偉大的公司錦上添花,早就籌劃對廣州以外的、禁止外國人接近的海岸進行偵察。
偵察最好有內應的人。布洛丁選中了清朝商人中最進步、最有實踐才能的連維材。連維材把總店設在廈門,但他一年有一半以上的時間住在廣州和澳門。布洛丁在澳門會見了連維材,要求他協助偵察工作。
“請您不要誤解這是對國家的背叛。我想您也會理解,對外開放才是貴國應當選擇的正確道路。所以您協助我們,不也就是為您的國家效勞嗎!?”
“我承擔吧。”連維材當場答應了。看起來他好像若無其事地答應了,其實他的心情是很複雜的。
開放當然是他所希望的。不過,他答應協助英國的偵察船,並不僅僅是為了開放,還因為他覺得這可能是某種巨大破壞的前兆。
破壞一切!——在他心底深處蘊藏著連自己也無法抑制的慾望。這也許是一種天真的期待,希望能在一切都毀滅的廢墟上萌生出新芽。——他是這麼想的。
這也可能是一種詛咒。現實的世界曾給他帶來多大的痛苦啊!他至今尚不能忘記,十七歲時身無一物被趕出金豐茂的日子。
“喂,丫頭的小崽子!”孩提時,他經常要挨異母哥哥這樣的咒罵。這種罵聲至今仍在他的耳邊迴響。
父親的正妻生了幾個女孩子。但除了比維材早生十天的姐姐桂華,都和同松一樣不承認維材是自己的兄弟。為了表明不承認,她們欺侮維材並不亞於長兄。
現在距他被趕出家門已經二十五年,本家金豐茂已負債如山。金豐茂之所以還沒有破產,是因為對維材比較友好的桂華偷偷地從維材那裡借了錢,又隱瞞著錢的來路,接濟了哥哥。
同松作為買賣人確實是個低能兒。但金豐茂如此一敗塗地,實際上是因為維材在買賣上給了它徹底的打擊。打的是他,接濟的也是他——這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用溫翰的話來說,較量早已定局了。那裡已是一塊平坦的土地,只等待著萌發新芽。
儘管對方還衝著自己的住宅吐唾沫,但維材已不把它當一回事了。已經破壞了的地方,再沒有什麼事可做了。
溫翰早就在金順記的店裡等待著他。
“情況怎麼樣?”
“提督很明白事理。簡直太明白了。”
“那太好了。”
“今年秋天廣州的事一完,我想抽空去北京玩一玩。”
“是去玩嗎?”
“想去見一見定庵先生。”
“您是感到寂寞了吧。”只有溫翰才能說這樣的話。溫翰能夠理解維材的孤獨。因為是他這麼教育維材的。
維材回到自己的房間,讀起定庵的詩:
故物人寰少,猶蒙憂患俱。
春深恆作伴,宵夢亦先驅。
不逐年華改,難同逝水徂。
多情誰似汝?未忍託禳巫。
詩的大意是這樣的: 人世間的故物(不變的事物)很少,唯有“憂患”卻永遠纏著我。在春深的時候它緊緊地挨著我,在夜夢中它首先露面。歲月流逝,這樣的狀況卻依然如故,不能像流水那樣一去不返。恐怕再沒有別人像我這樣多愁善感了!它雖像纏人的妖魔,但我還不忍請巫婆來把它趕走。
紮根在維材心中的“破壞的慾望”,正是龔定庵所說的“憂患”。即使想把它除去,但它已滲入自己的血肉,不可分開了。而且維材很難想象自己失去破壞的慾望將會是什麼樣子。正因為有了它,才成其為“連維材”。
他把這首詩反覆讀了好多遍。
阿美士德號(1)
為了不讓要去的地方產生敵意,阿美士德號確實未帶一點鴉片,林賽還起了箇中國名字,叫“胡夏米”。
“不準進入!不準進入!”艇上的官員氣勢洶洶,一個勁地叫喊著不準船進來。而林賽卻賠著笑臉,翻來覆去地說:“我,胡夏米,貨物一共十萬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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