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第2/4 頁)

腦是有關部門配發給他的，具體型號和配置阿瓦登並不清楚，機箱是被焊死的，無法開啟。於是他拿出一小瓶清涼油，用右手小拇指的指甲挑出一點抹在自己的太陽穴，然後從腳下堆積如山的雜物裡翻出一個塑膠杯子，從桌子旁的飲水機裡接了半杯蒸餾水，就著一片鎮痛片一飲而盡。蒸餾水穿過喉嚨和狹長的食道滑進胃裡，空泛的味道讓他有些噁心。

音響裡忽然傳來一陣美國國歌的旋律，阿瓦登放下杯子，重新把目光投到電腦上去。這是已經連入網際網路絡的標誌。螢幕上首先跳出來的是有關部門的通告，白底黑色四號字，裡面陳述了使用網際網路的意義以及最新的規章制度。

“締造健康的網際網路絡，美國萬歲！”

音響裡傳來激昂的男性呼聲，阿瓦登不大情願地跟著大聲唸了一遍。“締造健康的網際網路絡，美國萬歲！”

這段呼號持續了三十秒鐘，然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寫著“締造健康的網際網路絡”標語的桌面背景。另外一個視窗慢慢浮上開，上面開列出幾個選項：工作、娛樂、電子信箱和BBS論壇。其中BBS選項呈現灰色，說明這項功能還沒有開通。

整個作業系統簡潔明瞭，這臺電腦的瀏覽器沒有地址輸入欄，只是在收藏夾裡有幾個無法修改的的網站地址。理由很簡單，這些網站都是健康向上的，假如其他站點和這些網站一樣，那麼只保留這些網站就夠了；假如其他站點與這些網站不一樣，那麼就是不健康的，是低階趣味，不能保留。這是有關部門精心設計的，是為了公民的精神健康著想，生怕他們受到不良資訊的侵染。

阿瓦登首先點開了“工作”，一連串和他工作相關的站點列表與相關軟體在電腦上顯示出來。阿瓦登是一名程式設計師，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根據上級的要求編寫程式。這份工作很無聊，不過可以保證他有穩定的收入。他不知道自己的原始碼會被用到哪裡去，上級也從來沒有跟他說過。

他打算繼續昨天的工作，但是很快發現自己很難繼續下去。阿瓦登覺得今天的情緒比以前要煩躁，無法集中精神，大腦還是很呆滯，胸口仍舊發悶。他試圖娛樂自己，但是他發現“娛樂”選項裡只有紙牌與挖地雷，根據有關部門的說法，這是兩個健康的遊戲，沒有暴力，沒有色情，不會讓人產生犯罪衝動，也不涉及任何政治色彩。據說美國境外也是有網際網路絡站點的，不過無法連上去，因為本國的網際網路絡自成格局，獨立自主，普通人無法直接連線到國外——IE瀏覽器沒有位址列，就算知道地址也沒有用處。

“您有一封新郵件。”

系統忽然跳出來提示，阿瓦登終於找到了可以暫停工作的理由，他很快移動滑鼠到電子信箱的選項上，點開，很快一個新的介面出現了。

“To：　19842015

From：10045687

Subject：　模組、已經、完成、當前、專案、是否、開始。”

阿瓦登微微地嘆了一口氣，覺得有些失望。每一次他收到新的電子郵件，都希望能夠有一次新鮮的刺激來撞擊他日益遲鈍的腦神經，每一次他都失望了。其實他早就知道這一點，只不過他覺得保持期待至少能夠享受到幾秒鐘快感。就好象他期待著打電話過來的是一個圓潤溫柔的女性聲音一樣。不給自己一些渺茫的希望，阿瓦登覺得自己遲早會瘋掉的。

這封信很簡短，但是內容很充實。19842015是阿瓦登的網路編號，而10045687則是他的一位同事的編號，這種工作性質的信件通常都以編號相稱。信的內容是幾個不連續的英文單詞，這是有關部門所提倡的一種電子郵件書寫方式，因為這樣可以方便軟體檢查信件中是否含有敏感詞彙。

阿瓦登開啟回信的頁面，同時另開了一個視窗，開啟一份名字叫做“網路健康語言詞彙列表”的TXT文件。這是有關部門要求每一位網民所必須使用的詞彙。當他們書寫電子郵件或者使用論壇服務的時候，都得從這個詞彙列表中尋找適合的名詞、形容詞、副詞或者動詞來表達自己想要說的話。一旦過濾軟體發現網民使用了列表以外的詞，那麼這個詞就會被自動遮蔽，取而代之的是“請使用健康語言”。

“遮蔽”是個專有名詞，被遮蔽的詞將不允許再度被使用，無論是在書信裡還是口頭都不允許。諷刺的是，“遮蔽”一詞本身也是被遮蔽的詞彙之一。

這個列表是經常更新的，每一次更新都會有幾個詞在列表上消失，於是阿瓦登不得不費勁腦汁尋找其他詞語來代替那個被遮蔽掉的詞語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