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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家人一直沒有出現。
孩子不會說話,只會喊“爸爸、媽媽”。偶爾喊一聲,大部分時間都是沉默,或者哭泣。不笑。不知道是因為痛苦,還是因為對於陌生人的恐懼。
沒有人知道孩子到底是怎樣燒傷的。孩子父親當時的描述是,媽媽不在,他們住在二樓,他上廁所。發現起火了,跑進來,孩子就燒成這樣。他沒有帶病歷,說全部忘在了計程車上。他除了登記的那點點不知真假的資訊,沒有留下任何資料。
“他的說法太簡單,對於起火的原因,被燒的當時情況,我們一無所知。從孩子的傷情來看,火源在她的左下側。令人難以想像的是,孩子被燒得如此之重,至少被燒了有四五分鐘。這麼長的時間,孩子為什麼沒跑,為什麼沒人救她?孩子一個人在上面,怎麼會燃起這樣的火?”
由於忙於搶救孩子,沒有人想到仔細盤問。當時火災情形只能猜測,無法證實。知道內情的孩子的家人竟然從此全無音信。孩子在遭受火燒之後,又失去了最親的人。
“我喜歡女孩。”他的父親曾這樣對護士講。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要說這句話。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而他所喜歡的女兒,一個一歲半的孩子,獨自承受著身體的痛苦,無助地在痛苦中喊著“媽媽”。
醫生、護士,完全打亂了自己的工作規律。她們要給孩子買牛奶、買“小饅頭”、買尿片,甚至小玩具。她們要給孩子餵奶、把大便小便,她們要明白孩子的哭,是因為疼痛、飢餓還是恐懼。
“我們3個人,24小時輪流值班。”燒傷科人力緊張,可是孩子現在成了中心。
4月6日下午,我站在孩子的床頭。孩子緊張地看著我,眼睛圓圓大大的,驚恐不安。給她東西,她的手一動不動。只是驚恐地看著,嘴一扁,哭出聲來。護士給她喂小饅頭,她噙著淚,停止哭泣,眼睛還是緊張地看著病床邊的不速之客。
她已經是個漂亮的女孩了。“跟剛來的時候不能比。”護士說,“她會笑了,昨天笑了一次。”
總有病友來看她。吊著手臂的、駐著柺杖的。他們靜悄悄地站在她的床頭,看一會兒,再悄悄地離去。他們在過道中嘆息。
喬醫生又來看她。孩子哭起來。“她怕我。”喬醫生說,“給她換藥。每次總是十二萬分的小心,用消毒水把紗布沾溼了再揭,肯定還是會疼。”
孩子大聲地哭。隔壁病房的一個小夥子,拿了自己的隨身聽,放在孩子的床頭。音樂緩緩飄動,孩子奇妙地安靜下來,眼睛盯著。音樂響著,孩子的眼睛漸漸蒙朧。睡著了的孩子,不知道夢裡能不能見到她的媽媽,她的爸爸。
“明天還要動手術。”喬醫生說。
4月7日,8點。住院醫生、護士,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到孩子的床邊。今天,是孩子的第五次手術。“手術成功,這就是最後一次手術了。”喬騁主任說。
孩子身上被燒壞的,沒有植皮的地方這次全要補好。
住院醫生剃去孩子頭上的頭髮,用刀刮成光頭。手術中要從這裡取頭皮,植到她的身上。“頭部血供好,頭皮再生快。另外,以後頭髮長出後,完全看不出傷痕。她是個女孩。”醫生說。
女孩哭了,輕輕地。她也許知道會發生什麼,也許不知道。她都會哭。
8點36分。護士把孩子推進電梯。手術室在7樓。3號手術室。
孩子被送進手術室。圍著孩子的只有醫生,還有我。家屬等待區的走廊裡空空蕩蕩。
一個夾子夾住孩子細小的手指,監視器接通。很普通的夾子顯得很大,不知道孩子的手指會不會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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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不哭(3)
心率正常,血氧飽和度正常,血壓正常。
“給氧。”護士給孩子接上氧氣管。
“麻醉。”麻醉主任給孩子實施全身麻醉。
兩位擔任助手的住院醫生拆開孩子身上的繃帶,開始對創面用碘伏清毒。一定很疼。
醫生輕輕撥弄著金屬器械,碰撞的聲音讓我的心一陣陣發緊。我盯著孩子的眼睛。亮光在她的眼睛裡慢慢地消失,像漸漸地小了並終於熄滅的油燈的火苗。她的眼睛完全失去了光亮,眼角噙著淚,無聲地望著天花板。
“孩子睡著了嗎?”我問。
“不是睡著了,是麻醉了。”
孩子的眼睛慢慢地合上,手術要開始了。
手術室充滿監視器發出的孩子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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