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第1/2 頁)
“是去泰國拜拜的那個嗎?咱中國哪裡有四面佛。”
“有……在我的大學裡。”丘平不確定地回答——是了,他怎麼從沒想過,一個共產主義國家的大學裡,怎麼會有四面佛?這可太荒謬了。
“那就不是真的,是幻覺,是那些東西弄出來迷住你的。”
“不是真的,沒有四面佛?”丘平被這個念頭驚住了,難道他所經歷的事都是假的?都是“那些東西”戲弄他的把戲?“大姨,四面佛的樣子、觸感,我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那天晚上,我坐在四面佛的腳上抽菸,之後就發生了那件事……”
丘平的目光猶豫迷茫,過去的記憶如水上的倒影,一晃盪就走形。他想了很久:到底是什麼導致了今天的境地?他盡責工作,對愛人真心實意,愛護動物,如實納稅,擁護男女同酬和垃圾分類;他對誰都無害,為什麼要經受這些呢?他找不出苦難的源頭。
搜盡記憶,唯一有可能冒犯的,就是那一晚的四面佛。他神秘兮兮道:“大姨,告訴你一件事,我不是我,我在別人的身體裡。”
大姨眉毛一抬:“咋搞的?”
“這事,我知道很離譜,但我發誓我沒說謊。我跟我的朋友換了身體,現在他是我,我是他。”
沒想到大姨並不覺得離譜,立馬就接受了這個設定:“這可不就是撞煞了!這種煞少見,但也不是沒有,一年總得有七八起。”
“這麼多嗎?”
“可不嗎,你要大姨幹啥呢?”
“我……”丘平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他想的只是脫離困境,又不能拿槍去跟那些禍國殃民的人拼命,只能寄望於大姨的神通。
大姨認真地想了想,“這樣吧,你得罪了四面佛,那就去道個歉。”
“有道理,要怎麼做呢?”丘平想到,現在大學都封著呢,要進去可難了,“我在這兒燒柱香行不?”
“哪能那麼簡單。你怎麼得罪神靈的,就怎麼去道歉。四面佛是虛的,那件事也是虛的,那好辦!虛的地方,隨時可以去,大姨送你一程。”
丘平似懂非懂,“現在就去嗎?”
大姨站起身,從櫃子裡拿出一個銅綠的香爐,在上面插了一根y字形的的怪香。儘管聲量很低,她的話丘平聽得一清二楚,“這香有兩個頭,等會兒啊,咱倆一人一邊,同時點著它。你記住了,兩頭香會慢慢燒到中間,在燒到這個分叉之前,你得回來。”
“我咋知道它什麼時候燒到分叉?”
“火燒屁股你能不知道嗎?”大姨說著,就擦亮火柴,湊近香的一頭。“您等等!”丘平手忙腳亂地學著她,火焰燃起,離香頭越來越近。
丘平凝視著兩個火,恍惚間感到這一頭點火的是他,另一頭也是他。猛然抬頭,他看到了自己。
鏡子裡,他摸了摸臉,觸感溫暖柔軟。隨即這張臉露出驚駭的神色,丘平直起身,舉目四望。他發現自己身在嶄新的奧迪旁邊,黑漆漆的山丘佇立在眼前,猶如一隻攔路的怪獸。
舉頭看,那是2017年的月亮。
他失了魂一樣走向山丘,蜿蜒昏暗的路散落著小石子,每次踩到石頭,丘平都要低頭看一眼自己完好的兩隻腳。這是真的,他想,腳踏實地的感覺怎麼可能是假的呢?
向上爬,不用七八分鐘,就會看到一棵掛滿紙條的柏樹,大學的死宅在這裡供奉著全校最美的女生;再往上,一個彎道後,便聳立著那尊陰森恐怖的佛像。
斑駁破損的四面佛關照四方,沒人知道它為什麼在這裡,是誰人建造的,沒人懷疑過,四面佛或許根本不存在,它是個集體幻覺,迷惑著所有大學生。一面向上爬,丘平一面想,沒人會把四面佛當回事,但它長在了大家的記憶裡,成了背景中一個揮之不去的暗影。即使畢業了很多年,甚至連當時暗戀的男女生都忘記了,它的影子依然嵌在那裡。
丘平看到四面佛了。風雨磨蝕的臉,分不清哪佛是哪佛,底盤有無數手賤者的塗鴉,黑暗中斑駁色塊像是菩薩破碎的衣料。來到這裡,丘平又迷惑了,這怎麼可能是幻覺呢?龐然大物,質感清晰。而且四面佛邊上站著雷狗。雷狗拿著嗩吶,不耐煩地頻頻看錶。
丘平別過臉去,眼眶潤溼。
現在是晚上七點多,嘎樂正在實驗室裡等著他。他們在十幾分鍾前透過電話,當時丘平正駛入校門,嘎樂問他想吃什麼,他說想吃南門新疆館的土豆絲拌麵。或許嘎樂開始有中毒的症狀了,丘平看一眼山頂的亮光,心想,現在還來得及,通知嘎樂,讓他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