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1/2 頁)
“我怕你們村的人看到我會中邪。”
雷狗給他解開絲巾,“胡說八道,我帶你去村裡走走。”
雷狗跟母親說了聲,便推著輪椅走進衚衕。村路坑坑窪窪的,還要繞開亂停的三輪車,震得丘平屁股發麻。偏偏這裡誰都是熟人,一路打著招呼,半個小時才來到村裡最熱鬧的土地廟。
土地廟是指大樹下半人高的神龕,豎立在一塊三角形的空地,村人沒事就聚在“幸福萬家小賣部”前,一邊喝茶一邊打屁。
兩人一到,小武便從樹後露出臉來。雷狗驚道:“你咋穿成這樣?”小武長袖長褲,脖子掛著佛牌金鍊,戴了比丘平還要誇張的墨鏡。見到丘平,小武分外不自在,摟著雷狗在耳邊說:“哥,我被煞住了。”
雷狗皺眉:“什麼意思?”
“我昨晚睡不著,閉著眼就覺得有個什麼玩意兒從我肚臍眼鑽進鑽出,我大姨說,這叫小人煞,小人晚上來鬧我!”
雷狗糟心道:“小人為什麼鬧你?”
小武不言語,只是隔著墨鏡瞪著丘平。他們的對話村民都聽見了,幸福萬家的老闆抽著煙說:“戩彀啊,我看你還是找小武大姨看看去,讓大姨給沖沖煞,沒壞處。”
雷狗忍不住道:“小武有事,我去看個啥啊。”
老闆指了指丘平,“帶你大學同學去看看。一個人好端端的,怎麼就遭了災,要我說,那定是衝撞了大仙啥的。說不定大姨能給斬草除根呢。”他說話慢悠悠的,事不關己的語氣。這話顯然是指丘平身上帶著“髒東西”。丘平也不反駁,把墨鏡掏出來,在鏡片上呵了一口氣,擦一擦,戴在了臉上。
雷狗不願丘平聽見村民議論,推著丘平道:“我們去湖邊。”
小武要跟著去,剛邁步,丘平突然瞪著他道:“咦,你肚皮上有什麼在動?小老鼠嗎?滿身的毛,一半綠一半紅,兩手各有三根手指,指甲是曲著的,有八隻眼呢。不對我算錯了,其中兩隻是鼻孔。”
小武吃了一驚,趕緊看向肚子。“耍我呢,什麼都沒有。”
“不是,我真看到。”
小武認定丘平在戲弄他,但心下惴惴,忍不住撣了撣平坦的肚子。
兩人慢慢走向湖邊時,丘平嘴角揚起:“以後我在你們村口擺個攤兒,起名算命,婚喪嫁娶,趨吉避凶,我瞎子掐指一算,準能指條明路,500塊一次諮詢費,不打折!你們村這麼多神棍,怎麼就沒飛黃騰達,可見封建迷信不可取。”
雷狗不安道:“你真看見小人了?”
丘平駭笑,勾勾手。雷狗湊到他臉邊,丘平抓住他耳垂道:“小人沒看見,我看見一堆奇葩!你好歹是個大學生,能不能有點科學精神!”
雷狗耳朵發癢,也忍不住笑了出來。聽到“科學精神”他很高興,因為這是嘎樂會說的話。
丘平的屁股繼續震震顫顫往前行,沒過十分鐘他就感到無聊。這村不髒也不破落,就是單調。一戶門口的涼棚下,停放著輛鐵鏽斑斑的三輪車,上面疊著發黃的報紙。丘平掃了一眼標題:北京奧運場館落成,民眾戲稱“鳥巢”。是10年前報紙。這偏僻村莊恐怕半世紀都沒怎麼變過。
三輪車的車座罩了個鉤織的罩子,朵朵梅花色彩斑斕,是農村常見的土豔,但配色和造型都不俗氣,丘平覺得很眼熟,不覺多看了幾眼。雷狗說:“聾婆婆織的,她的手最巧,什麼都能給罩層好看的皮。”
丘平驀然想起在哪裡見過:“鞋墊!哈哈,難怪那麼眼熟,你記得你送我的禮物嗎?我們出櫃那次?”
雷狗臉色沉了下來,腦子浮起不堪回首的畫面,“誰跟你出櫃了?”
“不對,是你跟丘平出櫃。”
“你怎麼知道的?”
“當然是丘平告訴我的,”丘平想起當時雷狗狼狽的樣子,就覺得好笑極了,“每年過年過節,我們都拿出來講一遍。”
“丘平這大嘴巴!”
丘平樂著、樂著……回憶褪去,心情漸漸鬱悶起來。陽光照著家家同款的磚房,整個村子都浸在土黃色的色調裡,連豔麗的車座罩都逃脫不了。他確定自己的臉也一樣,平和又無聊。
那不過是四年前的事,或者五年——當時周圍有那麼多顏色。
銀色聖誕樹纏著燈泡,禮物包裝紙是紅色和金色的,桌布是藍白格子,牆上掛著綠色的氣球,拼成“2014 happy new year”。橘色的北冰洋、紅色的可樂、黃色的科羅娜。女孩兒們紫色的圍脖,暗紅色的指甲,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