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部分(第2/4 頁)
坑全部溢滿,許多人只得把糞便排洩在大街之上。居民之中,被流彈炮火擊斃的,餓死的,病死的,無法掩埋,遺屍街頭,又值仲夏,城中奇臭難聞,疫病流行,百姓苦不堪言。
陸榮廷在城中巡視著,儘管有關聖帝君的黃帖偈語為之壯膽,但仍不免心寒,他覺得自己正走進一座令人毛骨驚然的恐怖地獄之中,樹影殘屋,奇山怪水,全象一個個露著撩牙,張著巨口的鬼魅,這些可怖的鬼魅,已經食盡桂林十萬百姓,現在正準備吞噬他了。陸榮廷走著,覺得自己那顆心越跳越慢,最後竟至不能再跳了,他感到渾身麻木冰冷,忙將牙齒咬一咬舌尖,一絲疼痛立即傳到心窩處,那顆剛停止跳動的心,象被什麼拉扯了一下似的,又咚咚地跳了起來。驀地,他聽到有人哭泣,哭聲淒厲,憤懣,時斷時續,那聲音,似乎是從墳墓中透出來的一般。陸榮廷凝神細聽,這令人發怵的聲音,乃是從前邊不遠處的一座木板房中傳出的。陸榮廷帶著兩名衛士,循聲走去,到底是人是鬼,想看個究竟。
那木板房頂的瓦片,已被炮彈掀去大半,陸榮廷踞著腳尖,從窗戶往裡一看,頓時大吃一驚,只見清幽幽的月光下,一個年輕婦女,懷抱著個奄奄一息的小孩,在哽咽著,咒罵著,房中的一張木板床上,躺著兩個人,陸榮廷透過月光細看,那是兩具殭屍,臉部都用白布蓋著,他感到背皮發冷,只聽那婦女邊哭還邊罵:
“陸榮廷千刀剮的,沈鴻英萬刀殺的,你們都沒得個好死的!害得我家破人亡,吃沒吃的……嗚嗚……”
那婦人哭著,怨著,恨著,訴著。手裡抖抖索索地拿過一條繩子,從房中的樑上垂掛下來,又搬過來張凳子,然後爬到凳上,將繩子套在頸脖上,那奄奄一息的小孩在地上沙啞地哭著,兩隻小腿無力地掙著,那婦女又咒罵了一陣千刀剮萬刀殺的陸榮廷、沈鴻英後,便把眼一閉,蹬翻了凳子,懸樑自盡了。陸榮廷不敢再看,掉頭便走,那顆心,好象又停止了跳動,連魂也跟著出竅了。
陸榮廷急急奔回湖南會館他的行轅,喘息方定,正要上床歇息,只覺得一陣陰風曳曳,那燭影亂搖,驀地,劉古香、蔣翊武、程璧光和那方才所見吊死的年輕婦人,一齊來川房中,向他索命。陸榮廷嚇得拔槍在手,可是轉眼間,那些飄忽不定的人影又都倏地遁去,無影無蹤,陸榮廷覺得這房中晦氣太重,不能住宿,便喚來衛士,拿取輔蓋,臨時到花廳打個輔,又命一班精壯衛士,荷槍實彈,坐在花廳四周彈壓,他這才恍惚入睡。
陸榮廷一覺醒來,已是日卜三竿,漱洗罷,陸裕光便急急來報:
“父帥,城中居民十之八九已經斷炊,許多老百姓連芭蕉根,水葫蘆都吃光了!”
陸榮廷沉思良久,下令道:“傳我的令,要城中囤有多糧的住戶,把所有米糧悉數交出,即日在行轅門前設粥廠,由我親自持勺給百姓施粥!”
陸裕光領命去後,不到半日,便由部隊扛回百十袋米糧,神情沮喪地對陸榮廷說道:
“父帥,糧倉已經掃地,富戶們刀架在頸脖上也只是交出些許米糧了,粥少僧多,只怕維持不了一、二天時間!”
陸榮廷狠了狠心,對陸裕光道:“傳我的令,全軍只留三日口糧,餘糧全部運到行轅,施捨與百姓。”
陸裕光遲疑地說道,“父帥,軍無糧草,何以作戰?”
陸榮廷叱責道:“關聖帝君不是已降亂語:‘圍者自圍,解者自解’嗎,不穩定人心,何能自解城危!”
陸裕光無奈,只得遵命,將軍中已餘無多的米糧悉數運來。時近下午,粥廠搭成,幾口大鐵鍋中,熬著稀稀的米粥,幾隻大木桶裡,也盛滿了米粥。陸榮廷便著人騎馬到大街小巷傳呼:
“桂林百姓們,陸老帥在湖南會館門前開設粥廠,救濟市民,無論男女老幼,皆可前往領受笙”
經這一傳呼,那些正在飢餓死亡線上掙扎的市民,凡能站立的,都站了起來,能走動的,都拄著柺棍,拿著碗、盆往湖南會館走來,一時間,湖南會館門前人山人海,扶老攜幼的市民把陸榮廷開設的粥廠圍得水洩不通。陸榮廷親自持勺,為前來領粥的市民們舀粥。一個個領到救命粥的饑民們,都用感激的目光望著陸榮廷,甚至有的手捧粥碗跪下向他磕頭。有個穿得滿身珠光寶氣的貴婦人,頭上插著金簪,手上戴著玉鐲,指上戴著鑽石金戒指,手持金碗,拿著象牙筷子,也前來求粥。陸榮廷問道:
“你也來要粥,難道象你這樣的人還沒有飯吃嗎?”
那婦人說道:“錢我有,可就是買不出來呀!”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