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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劈哩叭啦響,濃濃的煙霧嗆醒了李革委,當他睜開眼一看時,大驚失色:“不好了,娃他媽,房子咋的著火?”
——李革委家是一個單門獨戶。兩間木架結構的房子,才建成三四年光景。那時雞爪山方圓十里的地方,都沒有一幢青磚瓦房。在桃李灣村幾乎都是泥牆房,牆的下半部全是青砂石砌成的,都是老祖宗留下的火把頭啊。象李革委這樣的木架房子,牆壁全部用竹片編織並粉上雪白的碳灰的房子也是少乎其少的。山民們都羨慕李革委的房子,不僅是物以稀為貴,重要的是因為那時根本沒有人有錢建房子,連肚子都填不飽。流行空著肚子喊:社會主義好,提高警惕千萬不要忘記階級和階級矛盾,嚴防走資本主義道路。
那麼,李革委的房子又是怎樣蓋起來的呢?
解放初,許多人家日無雞啄之米,夜無鼠耗之糧。而孤兒的他更似天仙配中的那個董永——上無片瓦遮身體,下無寸土立足基。他一直住在雞爪山腰的關聖廟裡。
他有一個陶表兄,表兄的爹是個大地主,一九四八年被人民政府正法,財產全部充公,分給翻身當家作主人的貧下中農。那天槍決表兄的爹,李革委帶著桃李灣的兒童團員們在公判大會外圍執勤。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李革委回到關聖廟時,碰到了大他兩歲的陶表兄正在廟裡跪在關聖爺的神像前叩頭。
“你來這裡搞啥破壞,你這狗地主的兒子,滾……”李革委政治覺悟很高,手持扎著紅布的鬼頭刀,差一丁點就要砍下去。
陶表兄淚如雨下:“表弟,我知道我是壞人,是狗地主的兒子……我沒地方去,讓我先在你這呆幾天吧,讓我想想往後咋辦……”
“呸,裝可憐!活該。”李革委嘴裡這麼說,心裡卻動了惻隱之心:還真是可憐。
“表弟,雖然我們兩家沒有往來,可是也是親戚啊……我娘前天也死了……三個姐都不敢留我,她們要天天開會交待罪行……”表兄泣不成聲。
李革委也聽上級說了,一個地主婆在無產階級專政的強大攻勢下,吞下鴉片什麼的自殺了。想了想說:“好吧。不過,我要和你劃清界線。你住在東廂的茅屋裡,那裡有幾個稻草,可以睡覺,可以和我一起吃飯。你要偷我的東西、做壞事咋的,我會報告上去的,搞不好把你也槍斃了!”
“好好好。謝謝表弟,謝謝!”表兄口裡一個勁地謝,卻在一個勁地衝關聖像叩頭,那樣子真像在謝關聖人。
“叩啥鳥頭?一個泥菩薩保得了活人?迷信!”李革委那把兒童團長的指揮大刀“呼”地砍向神象,關公那帶盔甲的臂立馬斷了一條。
表兄嚇懵了,顫巍巍地說道:“好好好,我不叩頭了……你說的都對,都對,我要悔過自新,我要聽你的,聽共產黨的……”末了,還是有些傷懷地囁嚅:“這關聖人是天神呢,是武夫子啊。”
“我管你五夫子六夫子,就是日本鬼子還不是被我們共產黨打的滾球蛋!”
表兄那年十六歲,還在很遠的川東啥學校念過書。沒過幾天,表兄給李革委留下一張紙條,上寫“有緣再見面,萬分叩謝。保重!民國三十七年,表兄字。”
表兄一去,幾十年杳無音訊。在這幾十年裡,李革委經歷了六灘七灣的人生風浪,始終猜測不出陶表兄去向何處。只相信:陶表兄不會死的。說不定有生之年真要重逢。
又是一年芳草綠,桃李灣大隊下轄的一個生產隊的春播谷種,放在集體保管室旁邊的水池裡,做發芽前期浸泡。某一日下午,保管員發現少了一籮筐谷種,就立即向上級報告。這可不是小事啊。誰敢狗膽包天,破壞春耕生產?這事一下子傳到了公社,甚至區委派出所的聶公安也來立案偵察。
那些受管制的“五類分子”全被關起來反省,可是誰也不承認。那時的邏輯很簡單——做壞事的,就是那些“地富反壞右”,因為他們出生不好,身上有頑固不化的毒瘤。
當時李革委正在縣城參加幹部學習。得知此事,風急火燎地趕緊回桃李灣。一問事態進展情況,才知聶公安出馬調查了一天,還是一片茫然。就對派出所的聶公安說:“聶同志,把那些嫌疑分子放了吧。你先回去等訊息……我對桃李灣這地方瞭解,這事交給我吧。我三天之內給你一個交待。”
李革委豐富的農村工作經驗是驚人的。在這片土地上,不管發生什麼大事小非,他一閉上眼睛,就可以料想出事態的真像始末。
在雞爪山留傳著這樣一句順口溜:千說假話萬說假話,千萬不要對李革委說假話。據說這是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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