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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荷蘭跟丹麥使館的參贊,同另兩個洋行老闆……這是尋常的,真正大人物還未到呢。”
說話間,嘉賓貴客魚貫而至,各自落座。大廳裡水晶吊燈漸漸暗下去,樂池裡音樂變換,起先的舒緩悠揚換作靡靡的綺麗之音。兩名女伴都是新派女子,言笑間並不扭捏,倒是程以哲心不在焉,令他身邊短髮鳳眼的嬌小女子十分不悅。
時間已至八點半,程以哲啜了口酒,不耐地望向舞臺,心裡愈覺忐忑煩躁。忽聽白慕華壓低聲音笑道,“瞧,來了。”程以哲手上一顫,驚回頭,險些潑濺了杯中香檳。但見舞臺上毫無動靜,白慕華的目光卻是遞向門口。程以哲心頭一寬,復又揪得更緊,也不知自己在憂懼什麼。
卻見一行人踏進門來,兩名紫色制服的侍者在前領路,引了後頭五六人徐步而入,沿專門的貴賓走廊直抵前排落座。走在前頭的人俱是黑頭髮黃面孔,兩名洋人反而隨在後面。程以哲認出其中最耀眼的一人,一襲黑色夜禮服,襯了倜儻身段,舉止間貴氣十足,容色風度令程以哲也自愧弗如。
“薛四公子!”身側女伴脫口驚呼,兩女驚喜不已。
白慕華感嘆,“世上果真有人佔盡諸般榮光,不由得人不嫉妒。”
程以哲仔細看去,依稀認出其中一人像是稅務司長,其他人再不認得。
舞臺上金色幕布徐徐升起,廳中燈光俱暗,樂池中響起西塔琴和塔布納鼓的聲音,臺上金紅粲然的穹門洞開,鈴聲如雨,紗麗飄揚,十二名印度舞娘踩了躍動節拍,跳起腳鈴舞。當中一名領舞者,穿火紅紗麗,面紗綴滿金珠,腰身曼妙如靈蛇,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顧盼生輝,帶出異域風情無限。程以哲目不轉睛盯了那舞娘,心口怦怦急跳,恨不得立時摘了她面紗,一窺究竟。
曲聲終了,紅衣舞娘飛旋迴身,面紗拋起,飄過臺下。
一時間豔驚四座,竟有人忘情般站起,欲搶奪那面紗……程以哲卻重重靠上椅背,喘出一口氣,千幸萬幸,不是她!
白慕華興味盎然地笑道,“如何,梅杜莎名不虛傳吧?”
程以哲心情大悅,端了酒杯笑道,“雲漪小姐果然美麗。”
白慕華低頭正要喝酒,聞言哈哈大笑,“好沒見識的書呆子,雲漪豈是這麼容易讓你見著的,早著呢,不到最後可不會出來。”
原來還不是她……一口香檳哽在喉間,化作苦澀,程以哲苦笑著放下酒杯,再也無心聲色。一名女伴訝然道,“這般美貌,還不如那雲漪?”
白慕華笑而不答。歌舞陸續登場,一場比一場熱烈,出場的女子一個勝一個妖豔,各逞風流妍態,看得臺下眾人忘乎所以,神魂顛倒……卻沒有一個似她,程以哲心中一點點踏實下去,卻有一處越懸越高,叫人透不過氣。他昏昏然起身,對女伴歉然一笑,“我出去透透氣,一會兒回來。”白慕華拽住他,“早不去晚不去,等一晚上就看這會兒了!”
程以哲一呆,正欲開口,眼前陡然黑了,廳中燈光俱暗。
“坐下坐下,來了來了!”白慕華激動得語聲似變了調。
大廳穹頂上,星星點點的燈光漸漸亮起,灑下一片朦朧柔光。
幕布啟處,一扇巨大的絹畫屏風,粉紅櫻花鋪滿舞臺。燈光淡淡籠罩下來,舞臺上不見人影,只映出屏風後一個嫋嫋側影。一縷縹緲歌聲便在此時揚起,初時細若遊絲,伴了低迴樂聲漸漸拋入虛空,宛轉起伏,無聲無息潛入魂靈,叩動心扉。
一段《蝴蝶夫人》的詠歎調,音韻頓挫的義大利語,從她口中唱來平添了月夜霜落的曲致,淺吟低唱間,無需聽懂那歌詞含義,仍受其哀婉纏綿所感,聞者無不心醉,復又神傷。
這幕悽婉歌劇中,愛上美國軍官的日本女子,日夜守候情人歸來,卻等來無情被棄的結局,最終引刀自盡。悲劇降臨之前,她曾眺望情人離去的港口,滿懷期待與溫柔,吟唱出《明朗的一天》……“I nomi che mi dava al suo venire。Tutto questo avverrà; te lo prometto。 Tienti la tua paura。 Io con sicura fede lo aspetto。”(他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迴盪,終於實現他曾經的諾言。是的,這一天一定會到來。)
那個身影徐徐轉出屏風,深紫裸肩長裙曳地,裙袂迭迭,如水蜿蜒,雪白絲緞披肩綴了極長的流蘇,隨步態款款而動。雲鬢堆髻下,華麗的銀色蝴蝶面具遮去面容,只露出玲瓏紅唇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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