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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先將沈霖帶走。
就在日本憲兵隊長趁夜將沈霖帶出監獄,親自帶到郊外準備交給Ralph的友人時,剛烈的沈霖趁那日本人毫無防備,奪下佩槍,打死了曾經凌辱她的仇人,趁混亂之際逃走,從此不知去向。
憑著Ralph帶來的零星線索,霍沈念卿與薛晉銘仍在四處追尋沈霖下落。
直至1948年的冬天,距日本投降已三年。
在八年抗戰的血與火中淬鍊過來的中國,昔日創痕還未消弭,又陷入內戰的泥潭。
歡慶反法西斯戰場勝利的笑聲還未停歇,內戰戰場上的槍聲已響起——國家本已是千蒼百孔的爛攤子,民怨載道,人心潰散,腐敗的政府陷入四面楚歌,軍隊在戰場上步步敗退。從南京到重慶,局勢失利的陰雲籠罩不散,官宦之家紛紛往國外轉移家財,安排萬不得已的後路。依然留在重慶的霍沈念卿,卻從未有過逃離故土的念頭。
為了孤兒院裡數十名無依無靠的軍人遺孤,霍沈念卿沒有跟隨政府還都南京。
為了亡父心繫的家國與失散多年尚未找到的女兒,也絕不會離開這片土地。
然而時隔七年,沈霖的下落終於在一個極偶然的機會被查到。
有一個女學生從蘇區回到南京,被人告發有特務嫌棄,受到審問。
這女學生為自己喊冤辯白,聲稱是在抗戰時期隨學校師生到前線慰問,之後留在蘇區,只做過衛生隊的看護。然而,特工人員在盤查她從蘇區帶回的行李物品時,卻發現了一對秘藏在大姨夾層裡的鴿血紅寶石耳墜,和一張疊起的字條。
那正是霍沈念卿送給女兒的耳環。
字條上也正是沈霖的筆記。
薛晉銘連夜從重慶趕往南京,秘密審訊,卻沒想到,從這女學生口中竟審出沈霖早已去世的噩耗——
1941年逃到蘇區之後,重病帶傷的沈霖被一支衛生隊收留,與同在衛生隊做護士的此女結識。不久沈霖也被安排在衛生隊看護傷兵。時常參加衛生隊文藝匯演的沈霖,能歌善舞又美麗,很快被挑去團部做宣傳幹事。這原本令同在衛生隊的女伴們羨慕不已,可是誰也沒想到,沈霖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只過了兩個月,就聽說她因為漢奸罪名被關押。
又過了半個月,便有人來通知認領遺物,說沈霖已畏罪自殺。
因正值夏天,又有病疫流行,便沒有埋進土裡,直接拉到火化場,最後留了把骨灰,以便日後可以給她家人一個交代。按當地習俗,盛放骨灰的小罈子被安放在附近一座廟裡。
按那女學生的說法,因她跟沈霖曾經同屋,便被派去領回了沈霖僅有的幾件衣物和書籍。其中有一件呢子大衣,她很喜歡,便悄悄留了下來,卻從沒發現,衣服夾層裡竟然暗藏玄機。
那張字條上,寫著沈霖給母親的遺書,只有潦草的一行字。
——“我將以鮮血捍衛尊嚴,以死亡證明清白。媽媽,我愛你。霖霖。”
薛晉銘遣人不惜代價潛入蘇區,在那女學生所說的寺廟裡,果真找到了標名“沈雨林”的骨灰罈,那是沈霖出走之後使用的化名。
苦尋七年,卻等來這樣一個結局。
上天何忍,讓一個美好無暇的女子落得如此下場。
在薛嚴英洛彼時尚淺的記憶力,這個噩耗令霍沈念卿一病不起,足足病了半年,待她稍有起色,已是1949年的夏天……面臨去留抉擇的薛晉銘,問她是走還是留,若她要走,他便陪她遠走高飛;若她要留,他便陪她終老市井。
霍沈念卿決定離開,並立誓有生之年,絕不重履故土,死後魂魄不回,寧可埋骨他鄉。
與故土的親緣維繫,自此徹底斷絕。
漫漫數十年轉眼而逝,血豔豔的紅寶石與白慘慘的骨灰,那樣真實慘烈地擺在眼前,遺物、遺書、遺骨都已找到,沒有人再去懷疑此事的真假,也沒有人再忍心觸碰這段慘烈過往。
直到若干年後,廢宅階前,白茶花下,那一瞬的邂逅。
神秘出現在茗谷的艾默,將已落下數十年的幕布重又揭開,令啟安第一次開始懷疑,懷疑長輩們口中的往事結局,是否還有另一個可能。
“嘀鈴鈴——”
電話鈴聲令沉思中的啟安一驚而起,抬頭髮覺天色已漸白,不覺竟是一夜過去,腕錶上時針已越過清晨六點。
床頭電話鈴聲還在急促地響著,啟安接起來。
“嚴先生,您委託我們尋找的君靜蘭女士,已經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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