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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默不出聲。
“喂,你倒是說話呀!”方苗苗憋了兩天的委屈一股腦倒出來,“你那邊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是不是揹著我把稿子給了別家?有人挖牆角是不是?哪個社?”
艾默緩聲說,“稿子寫完之後,只給了你一個人,沒別家編輯看過。”
方苗苗遲疑半晌,“那是為什麼,社裡平白無故撤稿,連個理由也不給我!如果說是上面審查的壓力,前幾次審查早就通不過了,怎麼會平白無故在這個節骨眼上發難?”
“如果不是我,也不是社裡的原因,就是說另有第三方的因素,讓這本書被壓下來,不能出版是麼?”艾默自茫然裡理清頭緒,一句話卻問的方苗苗愣了神。
“會有什麼第三方,這本書又不是涉及商業機密,只是本小說而已。”方苗苗大惑不解,“我只以為是你這邊出了問題,千怕萬怕就怕你悔約跳槽,蘇艾你說實話,真的沒騙我麼?”
艾默抿唇半晌,“苗苗;我原以為我們是朋友。”
說完這話,再沒有一個字解釋,落手掛上電話。
第二十章 (上)
【一九四零年 十二月 陪都重慶】
樓下的唱片機一轉一轉,飄送著歡沁舒緩的樂曲聲,在薄暮初降的冬夜聽來,彷彿勾起舊日暖意。分明是這平安夜裡最最應景的調子,從樓上房間裡聽來,樂聲飄飄,忽遠忽近,隱隱覺得刺耳,好似從未聽過的陌生。
是唱片機太過老舊,還是自己孤僻太久。
念卿抬起目光,問身後的蕙殊,“你聽這曲子,是不是調子有些高了?”
“哪有。”蕙殊拿一柄長尖尾梳子,笑著將她濃密烏黑長髮梳成高鬢髻,兩髻略挑鬆些,綴滿黑色細碎珠片的髮網以一彎象牙雕梳卡住,亮出齊整鬢角、光潔前額與修長頸項。
玫瑰髮油潤過的青絲,閃動光澤,耳後頸間肌膚似也透出一抹玫瑰的沁紅。
鏡子裡的容顏宛如堅玉,找不出一絲歲月的瑕疵——只有在明亮燈光底下定睛細看,才決出眼角一轉而沒的淺痕,像魚尾劃過幽深水面。
蕙殊看的發怔。
念卿卻抬手理了理鬢角,想將髮髻壓低。
“哎,別弄壞了頭髮。”蕙殊嗔道,“費了半天勁才梳起來,這是時興的貴妃髻,你梳了最最好看,千萬別給弄散了。”
說著又拈起粉撲往她臉頰多補了些胭脂。
念卿側首避開笑道,“塗得一臉火燒雲怎麼見人。”
蕙殊佯作嗔怒,“不是說好了,今晚怎麼打扮由我說了算,你也答應霖霖要換一換行頭,常年素著臉穿那一身黑,我都替你看厭了。”
念卿一笑,並不去駁她,低頭從首飾匣裡找了對珍珠耳墜出來,自己側首戴上。
“這身衣服怎麼好戴珍珠。”蕙殊擰起眉頭,“快丟開你這些白的黑的,可別辜負了霖霖千挑萬選為你挑來的這身衣服。”
一襲絳色長禮服,緞帶束腰,顏色鬱郁濃濃,裙襬綴滿刺繡,是霖霖親自選來的,她還記得母親從前穿這樣的顏色最是好看。
望著鏡中自己一身絳紫裡透出醉紅,彷彿從素日黑衣裡脫胎換骨,一時間念卿目光恍惚,記起初到重慶時,也曾在春日裡見到滿山紅紅白白的茶花,其中百山茶並不多,及不上茗谷那片雪海似的白茶,紅山茶卻開得極美——每每開到末時,褪去豔烈戾氣,轉為濃郁得化不開的絳色,彷彿將豔陽與暗夜都吸納在其中。
妝匣靜靜在眼前,念卿修長手指撫上,緩慢抽出最下一層。
絲絨墊上,躺著一副閃閃發亮的鴿血紅寶石耳墜。
淚滴似的寶石久藏在不見天日的匣中,驟然遇上光亮,一時璀然生輝,令人神為之奪。
念卿托起耳墜,定定凝視,目光隱在半垂的睫毛下。
紅寶石流光瀲灩,躺在皙白手心似一泓紅淚。
她像是看痴了,良久不語不動。
忽的卻是一笑,拈起鴿子血一樣的耳墜,比到腮邊,看那兩滴紅淚悠悠晃著。
“好看麼?”她從鏡子裡問蕙殊。
蕙殊頷首,話語梗在喉頭,只目不轉睛看著她,看她終於將耳墜戴上,從妝臺前站起,徐徐轉過身來。
門外噔噔傳來急促腳步聲。
“夫人,大小姐回來了!”
來的是女傭周媽,還在門邊就急忙說話,一臉古怪神色,抬眼見了念卿妝容一新的打扮,卻被豔光逼得窒了一窒,才又吃吃開口,“夫人您快下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