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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卿心頭略寬,望住薛晉銘緩緩露出一絲笑意,“但願你是一個高尚的敵人。”薛晉銘握住她的手,“我們從來不是敵人。”雲漪抽回手,唇角笑意斂去,轉眼覆上霜色,“你若是仲亨的敵人,便也是我的敵人。”薛晉銘迎上她明澈眼神,不由苦笑。
到這一步,雲漪也只得苦笑。
外頭傳言日本人指使薛晉銘,秘密劫走了程以哲等一干愛國志士,可她比任何人都明白,程以哲只是被她利用的棋子,對日本人沒有太大價值。他們大費周章劫人,究竟目的何在?薛晉銘被推出來頂罪,似乎順理成章,卻又太過明顯……若說雲漪懷疑,是因她知曉內情,而霍仲亨的敏銳質疑則令雲漪暗自心驚。
如今真相大白,卻是一切顛倒過來。劫走程以哲的確是薛晉銘的傑作,卻不是出自長谷川的授意,反而是日本人做了薛晉銘的幌子,至今都被他們一手扶持的薛晉銘矇在鼓裡。在日本人看來,程以哲曾披露過北平高官與日本商人勾結的內幕,手裡極可能握有更多證據。薛晉銘將他逮捕,連番審訊卻無結果。迫於輿論壓力,強行滅口更怕激起民憤。誰知就在這當口程以哲突然被劫,若是劫囚之人從他身上得到更多證據,直接向國會提出彈劾,必將令不少人大禍臨頭,也令日本人在北平的經營落空。
這巨大的威脅自然令李孟元、方繼僥等人坐立不安,在外界懷疑日本人的同時,日本人的懷疑目標卻只能指向另一個人,那是唯一能在薛晉銘手裡帶走囚犯的人,也是一直與他們作對的人。
“就算除掉了霍仲亨,你也未必有資格取而代之。”雲漪神色冷漠,言辭卻似刀鋒,“你瞞著主子兩頭挑撥,不惜讓日本人對自己同胞下手,這就是堂堂薛四公子的氣節!”薛晉銘臉色陰鶩,額角青筋隱現,“你錯了,我沒有主子,也沒人配做我的主子。”
“薛家同日本人素有生意往來,我也有很多日本朋友,這是事實。大家一起做生意,沒什麼問題。至於要我聽從長谷川的擺佈,給倭人做奴才……”薛晉銘一頓,低聲笑了起來,“他們也配麼?只有我那不爭氣的姐姐,受了李孟元的挑唆,才暈乎乎投靠日本人,將一副家業都落在李孟元手裡。外人只道薛家的男人都是繡花枕頭,卻不知老頭子死前已被淘個精光,剩下不過是個空殼子。”
雲漪默然,薛家近些年看似光鮮,勢力的確大不如前,三個兒子只知奢靡玩樂,剩下女婿李孟元主持局面,原來骨子裡也是早就爛了。倒是薛晉銘,竟令所有人都小瞧了他,雲漪嘆了口氣,“好歹這幾年讓你韜光養晦,也沒少了日本人的幫襯,如今總算等來機會,我先恭喜你了。”
她的嘲諷並未令薛晉銘難堪,他傾身望住她,柔聲一笑,“不敢當,還是雲漪小姐更勝一籌。若不是二貝勒投向長谷川,我硬吞下滿口黃連,也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來歷……秦九是個人才,可惜再是老奸巨猾也不過兔死狗烹……”雲漪驀然抬眸打斷他,“逝者已矣,秦爺再不堪也算是條漢子,你未必強過他。”薛晉銘也不惱怒,望住她眼睛緩緩道,“現在你或許厭惡我,總有一天,我會令你心甘情願抬頭仰望!”雲漪搖頭笑道,“我如何看你,並沒什麼要緊,你不過是不甘心!”薛晉銘一時愕然,待回過神來正要駁她,雲漪卻閒閒靠回了床頭,“這些都是風月閒話了,四少辛苦了半天,有什麼正事還是直說吧。”
滿心炫耀被人堵在喉嚨,沒有比這更乏味的事情。薛晉銘不掩失望之色,“你的耐心變差了,好奇心也沒有了,真不可愛。”雲漪索性連眼皮也懶得抬,“是呀,你順藤摸瓜找出念喬,神機妙算騙出我藏身之地,多麼神奇;一個沒用的書呆子,一個沒見識的小姑娘,落在你手裡竟變出這麼多戲法,我應當好奇才是。”薛晉銘給她搶白得沒話說,到底還是懊惱了,“牙尖嘴利,姓霍那人居然也受得了你!”雲漪笑得眼眉彎彎,令他無可奈何,瞪了她半晌也只得相顧而笑……劍拔弩張的兩人,一時倒真似至交老友,將生死恩怨都做了笑談。
還是雲漪先開了口,“說吧,要我做什麼,第二次暗殺霍仲亨?”薛晉銘攤開手,“別錯怪好人,那次是長谷川讓二貝勒乾的,方繼僥做內應,不關我事。”雲漪笑著點頭,“對,你只是放火看戲,妄想坐收其利。”薛晉銘含笑看她,“我若真要你暗殺霍仲亨呢?”雲漪一口乾脆地回答,“我殺了你!”薛晉銘哈哈大笑,好一陣笑得說不出話。雲漪等著他笑完,仰臉平靜地笑笑,“你不用想了,我不在乎少活幾十年,拿念喬來威脅也沒用。”
【破釜沉舟】
“你唯一的親人,尚不及那個男人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