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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說到底,不過是她怯懦自私,捨不得拿僅有的生機去試探一個男人的心。
“宋小姐?”雲漪聞聲一驚,回頭見一個年輕女教員站在廊下向自己招手,面容依稀有些熟悉。雲漪走過去,警覺地駐足在三步外,凝眸審視她。那教員看看左右,一把將雲漪拉進廊柱背後,“我見過你,上次在禁閉室……念喬是我的學生!”雲漪恍然記起來,情急問道,“你知道念喬的去向?”女教員壓低嗓音,“念喬的事情有些古怪,學監親自給她辦的退學,我們都不清楚底細,只知她退學得十分突然,並且……”
“怎樣?”雲漪惶急地抓住她,“你可曾看見是什麼人將她接走?”女教員遲疑了下,惴惴道,“是幾名男子,我沒看得真切,但念喬一直在掙扎,不肯同他們上車。”雲漪心頭似有刀刃劃過,咬唇隱忍半晌,蹙眉問道,“在那之前,可曾有特別的人找過學監?” 女教員茫然搖頭,再問也說不出究竟。雲漪只得感激一笑,“我知道了,多謝你!念喬的事請不要再和任何人說起,即便有人問你,也不可多說!”她語意鄭重,一時將女教員駭住,吶吶說不出話來。雲漪頷首告辭,剛轉身走出門廊,女教員驀然叫住她,“對了,念喬退學的前一天,學監去過一趟警備廳!”
雲漪腳下一絆,僵然回頭,緩緩問,“你確知是警備廳?”女教員篤定點頭,“是,封校令釋出之後警備廳害怕學生鬧事,一直監視學校,那日傳召了各校的學監,彷彿是有新的訓令……學監那天一早出去,到晚上都不曾回校,第二天一來就給念喬辦了退學。”
“警備廳……”雲漪喃喃重複這三個字,肩頭竟簌簌發抖。女教員忙要扶她,她卻猛一轉身,直往校門外奔去,連一聲告辭的話也忘了說。也不知道這對神秘的姐妹究竟招惹了什麼麻煩,女教員捂住胸口,這才覺出忐忑後怕。轉身退回走廊,女教員甫一抬頭,恰瞧見學監立在樓梯陰影底下,滿面陰沉地盯住自己。
雲漪一口氣奔出學校,攔下黃包車直奔秦爺的居所。原先恨不得插翅飛出此人掌心,卻不料有朝一日真的飛了出去,卻發現秦爺掌心之外,只是另一個更大更黑的囚籠。冷風撲面吹來,周身汗水溼透了衣服,涼涼貼在背上,寒意直透骨髓。雲漪環住雙肩,迎著撲面寒風,反而漸漸鎮定下來。如今最害怕的事情已經發生,不管念喬是不是落在日本人手裡,要殺要剮總要弄個明白。這糾纏複雜的四方勢力,霍仲亨、日本人、北平內閣、秦爺……他們究竟想要做什麼,究竟誰同誰勾結,又是誰在眈視著誰?
遠遠到了路口,雲漪吩咐車伕放緩步子,卻不在門前停留。經過那陳舊的宅子,雲漪拉下面紗從車蓬裡望去,只見門窗緊閉,庭園空寂無人。從外面看不出任何異樣,牆上斑駁依舊,只是爬山虎的藤蔓更見枯黃。那三樓的小露臺連線著秦爺的書房,窗簾依然密密遮著,一如他平日厭惡光線的習慣。
雲漪在下一個轉彎處下來,在路邊叫住個賣報的小孩,叫她到那棟房子跑一趟,就說是上門賣報的。過了片刻,小孩一臉失望地跑回來,直嚷著家裡沒人,拍了好一陣門也無人來應。雲漪翻過那孩子的小手一看,髒兮兮的掌心有一層新蹭的灰,可見那房子是真的無人居住了。否則以裴五的潔癖,不會容忍門窗一天不做清洗。雲漪拿一塊銀元打發了那孩子,不敢在路上多做停留,匆匆避進路旁的綢緞店,佯裝低頭挑選衣料。
秦爺和裴五都離開了這裡,陳太也不見蹤影,照此看來,必是出了大事,以至於倉促間轉移藏身之地,甚至來不及和她聯絡……雲漪心中漸漸有了個囫圇的輪廓,隱約覺出方向。
“本店有新到的花色,您瞧瞧這款可好?”店夥計一眼瞧出雲漪身家闊綽,殷勤地陪在左右,不住推薦貨品。雲漪敷衍地點頭,卻被那夥計不由分說引到鏡子跟前,將一塊時髦的葛呢料子往她身上比劃,“您瞧你瞧,這顏色可襯您的膚色了!”雲漪失笑,她根本不曾撩起面紗,沒露出半點肌膚,這夥計也恭維得太不高明。雲漪往鏡子裡掃了一眼,轉身便要走出店門,然而眼角餘光所及,卻驀然凝頓在鏡子一角——鏡子映出對面街角的路燈,燈柱下有個灰衣男人正探頭朝店裡張望。
“唉唉,您這是做什麼!”夥計見雲漪驟然退後兩步,那塊昂貴衣料脫手落地,竟被踩成一團,頓時心疼得直嚷。雲漪背抵了櫃檯,從鏡子裡仔細一看,豈止路燈下有人,那賣花攤子旁邊也蹲著一個壯漢,另一個戴氈帽的車伕正靠在路邊的黃包車上假裝等客,目光卻時時瞥向店裡。這三人分別堵在左右前方,成品字形截住了去路,似一隻張開的布袋,只待她鑽進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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