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長生殿(四)(第1/2 頁)
解清澤將她抱得緊緊的,很長時間之後,也沒有醒來的跡象。
他們的底下是一長條奢華的鉤花紅毯,直直從最深處通向大殿門口。她費力抬頭越過解清澤的肩膀,餘光只能掃到青玉臺階的邊緣,而上面正有血在無聲地順著臺階往下蔓延。
她連忙躺平整,心裡因害怕而砰砰地跳著,又忍不住往解清澤的懷裡縮了縮。
老天保佑,解清澤保佑,那些血,不會流到她的身上。
又過了不知多久,久到解清澤的身體漸漸被她的體溫焐熱,久到她盯著頭頂的宮燈,心情從恐懼變得麻木,再轉頭去看解清澤近在咫尺的臉,她從懷裡掏出手絹來,一點一點替他擦拭他臉上快要幹掉的汙血。
她看著解清澤一路上殺盡各種妖魅,也不止一次見過他狼狽的樣子,可卻是第一次見他殺掉活生生的人。
解令止剛剛講的話,每一句都讓她感到驚愕。可那究竟是不是,與他分享血脈的親人呢?
殺死親人的感覺,又是如何的。
他的手臂橫在她身上,她順著他的袖子掀開一些,又看見了他手腕上的印記。
那些血痂已經退了,留下了深深的褐色疤痕,不知過些時日,他的皮肉會不會恢復原樣。
她握起他冰涼的手,小口地在其上呵氣,希望他能更溫暖一些。
擦去那些血汙後,他臉上的冰霜又浮現。她便再度像上次那樣,用手心焐在他的臉上,將他臉上的冰霜焐融化。
只是到最後,她也變得有些冷了。
也不知這殿外頭有沒有人,她偶爾能聽到極其輕微卻有序的鐵甲和腳步聲,許是侍衛們在換班,卻沒有一個人進來查探解清澤此時的樣子。
她想起解清澤的眼睛來,如今他緊閉著雙眼,眼皮上都是乾涸的血跡,但是她想著解清澤的眼睛,他總是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殺死的東西看,這一次,不知道他又看到了什麼。
解清澤。
這應該是種很奇怪的心態,每次念著他的名字,她的心都會變得平靜許多,即使有兩具屍體包圍著她時,也是如此。
好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她身上的軀體微微動了動,解清澤睜開了他那雙淡漠的眼,沉默地與她對視了片刻,緩緩爬起身。
他這次倒是頗為淡定,也沒有再推開她,或是說什麼話。
他又坐在了臺階上,看著大殿門口斜斜射進來的光線,掏出個她從未見過的黑色哨子吹響,哨聲婉轉似百鳥啼鳴。
兩個佩刀的人匆匆前來,跪在門口道:“殿下可有何吩咐?”
他緩緩轉過頭,卻未看向身後:“通知內務府,將令止和元臻,入殮了吧。”
侍衛低頭領命。
他又道,“這件事不急,你們先過來,將她帶去鳴霄殿。”
兩個侍衛聞言,當下左右互看,面露難色道,“回殿下,殿下剛回來,還未曾得報,那裡,被,拆了。”
他聞言當即按下了想要起身的自己,又問,“誰下的令?”
那侍從跪著沒有回答,他轉頭看向臺階之上,大部分的血已經凝固,不再流動了,他神情複雜地盯著臺階上那條長案,看了許久。。
“那可還剩些什麼?”
“回,回殿下,全,全被拆了,一點不剩。”
他蹭地站起身,似是有些頭暈而向後踉蹌一步,還未緩過來便匆忙地往外奔去。
她也急忙站起來,跟著解清澤的腳步。他在這偌大的宮廷裡熟練地穿過曲徑通幽的廊蕪,路過琳琅滿目的亭臺樓閣,她亦無心去顧及那些雕樑畫棟的美景,只茫然地跟著他匆忙的背影,直至停在一處,被飛簷高閣簇擁著的,空蕩蕩的荒地。
那裡尚有些破損的地基,不知從前會是何等的樣貌。
他愣愣地盯著那片荒地瞧著,眼神恍惚,胸口微微上下起伏。
他又轉頭去問那兩個跟來的侍從,“那孤在宮外的府邸呢?”
“回殿下,那裡還在。”
“噢。”他點點頭,又有些無措地,往前走去。
四周都是荒草,他找了出平坦的草地跪坐下,接著便靜靜地待在了那裡,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又或是,他終於覺得自己再也無處可歸,無處安放。
那兩個侍衛互相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硬著頭皮上前,躬身道:“殿下。”
解清澤往他的方向側了側頭,看著眼前的景象平靜道,“還有哪處沒人住,隨便收拾出一處來吧,孤總要在這宮裡再待一陣